对话中国当代艺术家


前日到国家会议中心观看《改造中国·2000-2009年的中国新艺术》美术展,其主题阐释曰:“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已经结束了。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的现代主义运动,经过90年代市场经济下的政治与文化转型,在新世纪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大有总结三十年中国艺术发展之意。其实这三十年的艺术存在两种意义,一是艺术观念的突破,一是艺术作为政治代言的展示,这些事关意识形态,因此中国当代艺术在极大程度上,皆与政治相关联。这是很特别的事,文学与艺术若有禁区,说明我们在思想上缺乏开明。崇拜艺术表述个人的独特异趣,以个人情思为主,发挥自在,所谓无所拘束,不过另有一些当代艺术近乎低级趣味,个人境界并不高尚,作品神思枯涸,情感失真,看上去令人不悦。而与艺术相伴的艺术批评,则表现平平,许多艺术评论文章实在平庸,中国当代艺术难以得到正确的评判,与艺术批评的水准低下有关,譬如这次展览,艺术作品多佳,但展览所作的《主题阐释》、《展览的缘由》和《展览的学术目标》则不知所云,如:“历史也从来就没有一个被埋藏在无意识或者集体无意识深渊的绝对真理等待我们去发掘,历史仅仅存在于理性的判断与实际的书写之中。”除了自设概念给人一头雾水,很难让人相信我们的当代艺术是被这样的语言来作评价。

近十年中国当代艺术的走向成熟,当以北京798艺术工作室和宋庄画家村为标志,使得艺术家自发形成的艺术圈成为国家艺术的象征。尤仑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杰罗姆·桑斯与32 位当代艺术家访谈后结集一册《对话中国》出版,以文字阐释这些当代艺术家的思想或观点,另择八位结合他们的作品,来解释他们思想或观点的表达,辑为《中坚·新世纪中国艺术的八个关键形象》。可见杰罗姆·桑斯在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理解,讲究作品的思想表现意义。这位生于时尚与艺术之都巴黎的策展人在《前言》里说:“这本书是对中国当代艺术自上世纪80年代诞生以来的考察与研究,将早期先锋人物和年轻一代汇聚到一起,给予这个独特艺术景观所蕴含的能量以一个全景式的生动描述。”这大约是他出版此书的目的,很有点横跨三十年的味道。由此“通过所有这些访谈,我发现在文化差异、艺术形式和市场发展的背后,中国不仅在为艺术市场制作产品,更是在生产思想。这就是我将此书命名为《对话中国》的缘由。”不过桑斯似乎不想涉入太深,只愿意停留在对中国的表面议论:“并不是我们在决定中国应该说什么,而是让艺术家自己来开口表达。我的访谈方式旨在鼓励艺术家在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束缚的情况下,自由表达他们的作品和个性。以此开启一扇窗,洞达他们的作品和他们的世界。”大有文责自负的旁观姿态。

桑斯放在书前第一位的访谈艺术家艾未未,其感觉颇为敏锐,而他所跨多种艺术领域,也正说明他的艺术与政治的意见很难靠访谈叙述清楚。桑斯问:“我们今天的文化是什么”时,艾未未回答说:“今天的文化更多是一种不确定的状态。这种不确定的状态之所以产生,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过多地拥有了不同类型的情感、价值和道德;但另一方面我们又不再相信这些,我们永远在等待更新的东西出现,随时准备着介入另一个章节里面。”这话不但只限艺术领域,似乎也适合广泛的社会。而他一句“我无法对艺术作品提供一个有条理的、可靠的答案,因为作品不一定非得那样。”倒很像艺术家的观念,问与答都在随意中完成,虽不如文章来得深邃,却也时现妙语,见性见情。有趣的是中国当代艺术与政治距离太近,使得许多艺术家的语言更像政治家。但艺术家以敢于言论为人所喜,如书里访谈王度“你觉得中国的当代艺术家怎么样?”时,王氏答曰:“中国的当代艺术应该分阶段来看。总的说来,中国所谓的当代艺术基本上是属于给‘外国打工仔’侃侃的艺术,因为绝大部分艺术家所表达的东西,除了政治的异国情调就是文化的异国情调,这种艺术是为了满足于西方人对中国风情的趣味要求”这暗合了798艺术区渐渐成为旅游区的滑稽,也正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实情。这就难怪桑斯为在《中坚》的《前言》里发问:“谁是中国艺术下一代?”并以尤仑斯艺术中心举办“中坚:新世纪中国艺术的八个关键形象”展览,以推导他们寄托希望的八位当代艺术家。

既然《中坚》一书是为中国八位当代艺术家的展览而作,桑斯当然还是以访谈来作艺术与观点的陈述。书中八位当代艺术家的访谈有六位已收在《对话中国》里,另收入的二位曹斐和储云。是书虽有访谈,也有作品解释和人物评述,使读者对当代艺术有直观的感受。这里不妨将话题延开去,说一点闲话,因为我们通常看到中国当代艺术家喜欢以自身状态为艺术表现,因此可从他们的绘画作品里见到画家自身形象,这便容易产生出一种状况,既艺术家自身比较猥琐的,其作品多以猥琐、亵渎、变态为表现形式,这种近乎本人的作品,往往给人隐暗的感受。这现象是否表明中国的当代艺术实际已成为个人的随心所欲,见识高明者则作品气宇不凡,有不可追及之势。

去年曾参观陈雷个人画展,印象颇深刻。作者将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中国宣传画中常见的农村广阔天地、高压电线、拖拉机等作风景表现元素,保留那个时代的木刻线条风格,结合以现代绘画材料和色彩,展现出新的艺术视觉感受。这种简洁有力,平易朴实的手法,看上去有着五十年代中国农村的质朴谨慎,单纯干净,带着民俗的亲切和乡间的秩序。陈雷以延续这种风格为艺术理念,用现代的艺术形式延展过去的题材:“我们以前被迫用别人的脑子思考,现在的我们被允许用下半身思考。 以前所有的东西都是革命的对象,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消费的对象……”很有桀骜不训的气质,所谓当代艺术,大多要靠艺术家灵光闪现,让人观后抚掌称妙才是。

2010-5-14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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