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遇到经济不景气,鼓励民间投资都会大张旗鼓,这次也不例外。
5月23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强调,要鼓励民间投资参与铁路、市政、能源、电信、教育、医疗等领域建设,并责成有关部委在6月份要制定出鼓励民间投资的细则。到目前为止,铁道部、交通部、国土部、证监会、国资委、银监会、保监会、教育部、卫生部、国税局、国家能源局等部门纷纷出台了相关细则。
这次鼓励民间投资的部委之多,动作之迅速,文件细则之细腻都是以前所没法比的,可见各部委的大局观十分清晰,显示出极大的诚意。
这些部委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所管理的行业都是垄断性强、利润较高的行业。在当前投资增长放缓的情况下,只有这些行业才会有较大的吸引力,像房地产、零售、建筑等行业,民间投资早已经就是主要投资力量,根本就不需要鼓励。
资本无不逐利,民间资本更是如此,它们长期血拚于市场,行业利润越来越趋向平均,获得高额利润的机会越来越少,它们早就在觊觎那些高利润的行业。如果真能进入这些行业,民间资本跑得比谁都快,可是现实却总不如人意。
细则的精神主要有两条,一是除法律法规明确禁止的以外,都向民间资本开放,二是给予民间资本与其他资本平等的准入待遇。这两条对于民间投资来说并不陌生,如果说在改革开放初期,对民间投资还有些禁令的话,那么从1992年党的十四大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后,民间资本得到重视,在宏观层面上再也没有见到民间投资的禁令,各地更是把民间投资作为招商引资的重点。
为了鼓励民间投资,早在2005年2月25日,国务院就发布了《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到了2010年05月13日,国务院又发布了《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因为都是36条内容,民间习惯把这两个文件叫做新老36条。新老36条一脉相承,都是为了鼓励民间投资,36条办法非常具体,不可谓对民间投资不重视,不可谓对民间投资不欢迎。
可是实际操作却存在问题,36条被民间戏称为“玻璃门”,里面的东西看得见却摸不着。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鼓励民间投资成了 “玻璃门”?
出台政策容易,落实政策要难得多,魔鬼往往出在细节之处。
难在什么地方呢?难在没有打破垄断,民间资本只能游离于这些行业之外。在市场经济的环境中,垄断就像一头怪兽,只要怪兽挡道,其他动物都得绕行。细数铁路、市政、金融、能源、电信、教育、医疗等领域,没有一个不是垄断领域,这些领域长期为国有资本所控制,形成的利益格局相当坚固,各种潜规则无处不在,民间资本如果贸然进入,结果只能是碰得一身的伤。
以铁路行业为例。早在2005年7月,铁道部就曾经开门招商,出台了《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参与铁路建设经营的实施意见》。有媒体报道,内蒙古鄂尔多斯一家煤炭企业响应号召于2008年投资建设了一条长2.56公里的铁路,年设计运量2000万吨,这条铁路直接接入包西铁路,可是车皮计划一直批不下来,实际运量不到500万吨, 至今投资收回不到1/10。
更早以前,1992年南怀谨先生响应号召,投资1.72亿美元修建了金温铁路(金华至温州),在运营中,金温铁路遇到了来自国铁的种种限制,车辆、调度由铁道部统一管理,开趟车必须要经过铁道部批准,增开一趟列车,不是不同意就是迟迟批复不下来。最终,南怀谨只好把铁路所持股权全都还给了政府,一分钱也没赚到。
行业一旦被垄断,不管是国有资本垄断,还是民间资本垄断,其它的行业都难以进入。目前民间资本和外资对一些行业的垄断程度也越来越高,比如,互联网的即时通讯工具已经被腾讯所垄断,杀毒软件已经被360度所垄断,日用化工产品已经被宝洁和联合利华所垄断,其他民间资本照样难以进入。垄断才是市场经济的大敌,是阻碍民间投资的关键。
鼓励民间投资首先需要反垄断,这才是问题的源头,道理很简单,只有退出才有进入,只有竞争才有效率,政府需要保护的是市场的公平性和效率。
垄断导致僵化早就被其他国家所证明。
1776年,欧洲开启了工业革命,在此后的100多年时间里,欧洲历尽劫难、乱象环生,大欺小、强欺弱的现象层出不穷,像老板克扣工资,聘用童工,制造污染等等现象都发生过。
到了后来,自由竞争走进了死胡同,几乎所有的行业都被少数企业把持着,市场出现了垄断,垄断给企业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财富越来越集中到少数富人手中。
自由竞争本来给欧洲市场带来了繁荣和活力,可是到了后来就变得僵化了,少数企业已经没有竞争对手了。市场一旦被垄断,企业扩大利润的办法就不再是改善服务,而是拉台价格和压低工资。
垄断破坏了自由竞争的游戏规则,结果导致一大批中小企业破产倒闭,老百姓收入降低,生活更加恶化。整个社会乱象环生,老百姓怨声载道,劳资纠纷接连不断。
这时候,美国一批具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他们认识到一个道理:垄断导致僵化。1890年,美国国会通过了《谢尔曼法》(Sherman Act),这是世界上第一部反垄断法,至今仍然是美国反垄断的基本准则。这项法案向垄断企业举起了屠刀,对于造成市场垄断的企业给予重罚、分拆,对操控市场的老板给予判刑。
比方说,在1982年以前,美国的电信业务是由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控制着,打电话就得向他交钱,没有选择的余地,价格居高不下。1982年美国法院将美国电话电报公司一分为八,从此打破了电信行业的垄断。打破垄断的结果,老百姓得到了廉价电信服务的好处,一大批与电信有关的中小企业成长了起来。
随后,欧洲国家也相继颁发了反垄断法,反垄断法成了欧美国家最重要的经济法。在反垄断的严刑峻法之下,欧美市场又从垄断走向了自由竞争。
我国于2007年8月30日也出台了《反垄断法》,可是至今没有看到一次实质性操作。如果没有反垄断,行业都会集中到少数大企业手上,其他企业想进入都会很困难。6月份网络上流传的铁路体制改革方案,网民们普遍叫好,媒体却紧急“辟谣”,说明改革的阻力还很大。
问题找到了,对策就不难,那就是要反垄断。反垄断主要有这些办法,一是禁止行政垄断,二是控制企业合并,三是禁止卡特尔。在我国卡特尔正在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比方说通信领域,无论是联通,还是电信、移动,老板并非真正的职业经理人,三个公司的老板经常是交叉提拔,银行也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想不形成卡特尔都很困难。
为了鼓励民间投资,2012年6月国税局汇总公布了《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税收政策》,优惠政策有31项之多。这种办法也不可取,有超国民待遇的嫌疑,市场经济需要的是公平竞争的环境,无论是民资,还是官资、外资都应该是同等待遇。
像教育和医疗属于另类的问题,它们关系到全体国民的福利,在社会保障制度和行业自律制度没有建立起来之前,最好还是由政府先举办着。这个道理很简单,只要看看眼下各地争夺生源、超高学费的学校和那些无病不能治、小病当大病治的小医院就明白一切了。
在反垄断没有实施的情况下,鼓励民间投资有可能成为对少数民资的特许经营,就像当年的民生银行和平安保险一样,仅此一回没有二例,这实质上是利益向特殊人群的输送,不是真正的启动民资,也不是真正的公平竞争。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将垄断利润留在政府手上,至少名义上大家都有份,至少政府还投资了公益事业和基础设施。
今天的民间资本都在跃跃欲试,各部委的细则究竟是饕餮大餐,还是华丽的舞台剧,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鼓励民间投资是大餐还是舞台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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