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真正优秀的人在学生时代都并不被老师看好,大概是因为,真正优秀的人,其内在品质与学校那种刻板、强迫的教育是彼此冲突的。
蒙田从6岁到13岁间在波尔多市的一所学校里接受教育。但他最后“不是怀着感激的心情告别那所学堂”的。
“正如蒙田对他的老师们不满意一样,那些老师们也很可能对自己的这个学生不特别满意,因为除了那种内心的抗拒——抗拒任何脱离实际的书本知识:抗拒课堂上的知识、抗拒死记硬背的知识;抗拒任何的强迫、抗拒任何的纪律和规章,蒙田还缺乏一种敏捷和灵活的悟性。正如他的其他许多优秀禀性一样,他的才气横溢的天资是在青春期以后才苏醒的。”——P41
蒙田之所以与学校不和谐,一是因为他内心对学校的抗拒(一切热爱自由、有独立思想的人,都会对这种带有强迫性质的组织机构怀着抗拒),这就导致了彼此的冲突,不被老师所接受和喜爱。其次,用茨威格的话说,是他缺乏一种敏捷和灵活的悟性,我倒不这么看,他其实不是“缺乏”悟性,而是因为他思想的深沉,与学校其他人的节奏不一样。浅薄轻浮的人,容易有快节奏,于是显得轻灵,反应快,被认为聪明;而思想深沉的人,正因为其深沉,所以常常显得迟缓沉重,给人笨拙之感。
蒙田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但他只是归结为懒散,而不认为是深沉所至。“我虽然身体很健康,而且按照我的禀性,我总是那么温顺和随和,但那时候的我却是慢慢腾腾、松松垮垮、磨磨蹭蹭,人们简直无法把我从懒散中拽出来,即便人们要把我带出去玩,也很难做到。”(P41)这一点与鲁鲁小时候是多么相似!
事实上,惯于沉思的人,都会显得有些笨。中国倒是有古话说了,大智若愚,总结得很好。
蒙田不仅是在思维上显得笨,整个人似乎也不精神,不精明,不精彩。“我从来都不是灵活敏捷的……从来没有人能在音乐、唱歌或者在演奏乐器方面教会我些什么;我在这方面没有天分;我在跳舞、打球或者摔跤方面从未超过一般水平;而在游泳、跨越障碍或者跳远和击剑方面,我则是完全不会。我的手指非常不灵活,以至我无法看懂我自己写的东西,竟达到这样的程度:我宁可把潦草写上去的东西再写一遍,而不愿费好大的劲去辩认清楚写的是什么……我从来不能折叠一个像样的信封;我也很可能从未削过一支羽毛笔或者把桌子整理得井然有序;我也不会给乘骑安上鞍辔或者放飞一只鹰;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对待狗、鸟类和马匹。”但他对女人很感兴趣,这一点他不讳言。
他的这些描写似乎有些过份,似乎对自己的笨拙津津乐道,这有什么好津津乐道的呢?津津乐道这些又有什么好处呢?说明他自己心目中也不以之为耻,他可能也明白,这些“笨拙”可以反衬出他思想的深沉和纯粹。
再结合他把自己的记忆力也描写得一塌糊涂,这更是一个大智若愚的典型了。
看来,蒙田还是有一些些狡诈的。凡高则是真正的纯洁之人,真正的大智若愚者——这是由某些精神上的障碍造成的,没有所谓“健全的人”,每个人都有缺陷,但某些东西的缺失,会促成另一些东西的发达。凡高的笨和傻不是装出来的,考察凡高,可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