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近作,一点言论



《小群采莲及其生活零件》        绷布60cmX80cm     综合材料      2010年


    最近这些年,总有一些著名的老诗人,动辄就喜欢称别人是他的“学生”。搞得不少不明就里的人,还真以为是。这世界上几乎样样艺术都有大学本科,唯独诗歌没有。为什么,因为写诗其实不需要跟谁学。更别提谁是谁的“学生”。譬如,我从14、5岁开始写诗,从未有任何人教过,也最厌恶谁告诉我什么是诗,诗该如何写。那时,谁敢对我们说教,我们就一定打倒他(中学时我还真打过一次老师)。只有与我们坦诚交往的朋友,才有资格互相批评。但自80年代开始,我的身边就总看见有一些人,动辄就说谁是他学生,其实人家写诗跟他没关系。我认为那些喜欢把谁叫做谁“学生”的“老师派”诗人,骨子里其实都是自卑的,对自己的成绩不自信,需要靠“学生”来抬高身价的人。在网上,出于尊敬,我们有可能叫一些长辈为“老师”。譬如我曾在“今天论坛”称“北岛老师”(除北岛外,我还从未称谁一声老师,连网上都不会)。但另外有些人,大约是在大学任教,听老师二字听得麻木了,或就因为他们年纪大一点,便到处宣扬自己是老师。这种自以为是的“老师派”和“学生论”早就该彻底批评,否定了。

    如果你们以后,听见某人说,杨典是某某人学生,不要信。这世界上能教杨典的人还没生下来。除了古琴师从虞山吴文光先生,以及大中小学时代课堂上的那些教书先生外,杨典在文学与其它艺术内里从无任何一个什么“老师”。一直没机会说,今天说几句。

    有些老诗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拉拢朋友,好为人师。把一般的诗歌讨论变成了“教导”,美其名曰交流,不过就是想让大家都服他,尊他为师。当面说他向你请教,背后说你在跟他学。当面称兄道弟,背后却论资排辈,其心何其毒也!中国人最擅搞帮派,“老师”的存在就是帮派的典型思维方式,这个词语的潜在目的和金字塔制度,自近代义和团运动以来就从未变过(因义和团的骨干分子那时被称为“老师”)。而这种土腥味,到了当代诗歌界,更有说不清,数不清的各类“老师”,到处占山头,互相攻击,一片混乱。说到底,在当代诗歌界,“老师”和“学生”是两个可耻而外行的名词,即使从第三者嘴里说出来,也是别有用心的。譬如某某说:“某某写诗,他是某某的学生”。这潜在的意思是:既然他是“学生”,自然水平不高了。这种伪善的修辞方式在中国酸文人堆里早已司空见惯,但却从未消失。不彻底批评之,必让后代读史人耻笑。

    我发此贴,意在批评个别现象,虽都能具体到一些人,但还是对事不对人。而且,此“老师”非彼老师,如我们日常生活或工作中,出于对年纪大者称呼李老师,王老师,张老师……这些只是一个尊称,与“老师”的性质其实无关。如果信以为真,把只要和自己有点交流的过路人也全都私下里说成自己的学生,那就可笑了。中国人自古受孔子“万世师表”或韩愈《师说》的影响很深,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最不济还受过“伟大的舵手,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导师”的四个伟大之特殊教导,权威意识深入骨髓。如有些老人家写诗时,我们才刚出生,叫声老师也不算过分。但诗靠的是天赋。某些人总是强迫别人(甚至本来只是他的朋友)或干脆把朋友说成是他学生,就变成绑架教育了,而且是一厢情愿的。

    我从小学画时,就历来只信奉一句清代画僧石涛的话,即:“不师古人师造化”。古人都不师,今人又算个什么呢。沈方说:“本来应该有老师与学生,只是如今既无人愿意做老师,也无人愿意做学生,多半受利益驱动,目的性十分明确”。的确如此,更准确的说,是如今少有一个人配做老师,也少有一个人配做学生。因为师生是一种伦理关系,尤其是传统师生之间的伦理关系。现在有吗?早已荡然无存了罢。在文学上,你们对“学生”之帽子千万不要信,以后也不要信我会是谁的“老师”。我只在教古琴时是老师,有一些古琴学生。谁若说写诗也还有个什么鸟“老师”,老子干脆就抡圆了给他一耳光。

 

 

——摘自春台文学论坛《批评“学生论”与“老师派”》http://www.gei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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