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制度改革核心是培养创新土壤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大家上午好。非常高兴参加首届新东方教育论坛,这次教育论坛的主题是高等教育与创新型人才,关于创新型人才这个主题是我特别不愿意谈的,因为这个主题离我们现实特别遥远,虽然特别重要,特点巨大,但是好像确实特别遥远。但是我从刚才俞敏洪先生讲话当中受到一些启示,可能我个人关注的创新,主要是教育制度创新,而不是微观的教学过程,教学过程的改革除了依靠教育家,教学环境都是有待改变的。

  我想还是从这个角度讨论一些问题。其实我演讲的主题应该叫做“培养创新的土壤和环境”,其实关注的是一个教育制度的改革问题。我想今天我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恰好有一个恰当的时刻,就是改革开放30年,对这30年的重温,对历史的回顾是我确定未来坐标的重要途径。我们之前在南京探讨的时候也有一个主题叫做“回顾和重温”,我想这是我们新的出发的前期。

  回顾本源的教育,我自己归纳了一下,包括哪些回归呢?首先是回归常识。什么是教育,什么是好的学校,什么是理想的学校?这个问题今天已经变得格外的模糊不清。上海有一位老教育家叫李辛未,他讲过一句话,我们学校是上学校,而不是上宾馆,校长要像校长,而不是像老板。今天我们很多的学校,校长甚至连自己的老师都不认识了,著名的中关村三小,有6500个学生,是一所超级小学,最近因为贪腐大案闻名一时,他们非法集资达到一个多亿。所以,什么是好的教育,什么是学校需要搞清楚。

  对于高等学校而言同样也要搞清楚,今天我们高等学校比过去任何时候的形象、功能都更加模糊,高等学校应该像高等学校,大学不是商场,其实很久以前蔡元培先生对北大的改造也是回归这个本质,但是今天我们看到高等学校越来越像一个培养官员的机构。

  第二个要回归教育规律,按照人才培养规律来办教育。所以尽管我们今天对创新型人才、对创造性成果、对世界一流大学的追求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口号越来越高,但是我们意识到我们离这个目标越来越遥远。因为我们已经把这些最基本的教育准则、教育规律和原则置之脑后,比如我们自古以来的教育智慧,“循序渐进”这样的概念已经在我们生活当中消失了,我们希望一个儿童三岁就开始学新东方,甚至一两岁就开始学,六七岁最好就能游过海峡,这些教育已经成为残害儿童的重要原因之一。有一句蛊惑人心的口号叫“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为此我写过一篇文章,我的观点是起跑线上的争分夺秒只有对刘翔是重要的,而对一个孩子,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比赛,晚三五秒甚至晚三五年,没有任何重要性。

  循序渐进、因材施教离我们生活越来越远,包括我们应该确定未来的方针,个性化的问题,我们50年代初确定的教育发展目标,正在今天教育中沦为全面发展平庸发展的现实,在这么一个概念当中,个性化从来没有应有的地位。

  第三个是回归现实,或者说回归问题。对我们所有理想、教育方针、教育政策,几乎都是从宏大的高远的理想出发的,包括创新型人才等等,而不是从解决我们生活当中的具体问题出发的,不是问题导向的实用主义或者经验主义的政策,这导致我们口号越来越响,而我们离这个现实越来越远。

  事实上,我们今天的教育正在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教育各种各样的具体问题,如果不得到实际的解决,不进行实际的面对,我们创新的口号只是一个无源之水。

  今天在我们高等教育领域也面临特殊的、前所未有的重大现实问题,首先我们教育对象已经完全改变了,80后,90后,他们与他们前一代学生是完全不同的。去年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公布了一个调查,35%左右的学生对所学的专业不感兴趣,如果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对学习的专业没有兴趣,你怎么可能希望他会积极主动地学习,或者取得创造性的成就呢?可惜学习自由这种概念在高校改革当中还没有提到应有的议事日程。同时很多调查显示,相当多的学科专业,或者说“用非所学”的问题严重到相当的程度,尤其是那些结构性的过剩的长线专业,包括法学、新闻学等等,如果很多学生明白我毕业之后根本不会从事这个行业,怎么指望他们努力学习呢?这些问题都是非常现实的。如何把我们新东方培训的经验用到提高传统文化的教育,提高母语的教育上面,这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第四个就是回归学校,回归学生。我们的政策80%-90%都是为政府服务,真正为了教师和学生的研究少之又少,而国外高等教育的研究主体是为教师服务,为学生服务。像我们新东方的管理是重视教师本位,学生本位,他们有这么一个高度的价值基础,而对高等学校而言,回归到学生本位,教师本位,仍然是一个高的目标和很遥远的理想。

  在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时候,重温高等教育的精神,有很重要的意义,最近对于高等教育的质量之争一直有这么一个问题:主张中国高等教育质量很好的这一派,以杨振宁为代表,认为中国高等教育质量很糟的这一派以钱学森为代表,钱学森讲过这样的话:现在中国没有发展起来,是因为没有一所大学有独特的创新的东西,老师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他说的是没有一所大学,同时他说如果中国高校不良风气再不整治,中国社会发展将至少后退20年,这又一次呼应了我刚才的主题。

  那么在我们今天回顾,或者盘点我们教育资源、改革经验的时候,我想我们至少有这么几个资源:一个是中国传统的,所谓教育文化的传统资源;另外我们还有一个小传统,五四教育的资源。我们讲的大学教育主要是五四一代知识分子的创造实现,同时我们还有一个八十年代的改革资源。今天我们讲一句,在八十年代,中国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出现真正意义的教育改革,或者说中国真正意义的教育改革,是以1985年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为标志,在八十年代,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系改革,教育体系改革这几个改革突出了体制改革的主题,使体制改革成为教育的主旋律。在教育领域出现了非常生动活泼的局面,出现了一批真正意义的教育家,创造了各种不同类型的改革典范。比如当时华东科技学院,现在叫华东科技大学,在老院长的领导下,在培养人才、创新上面做了很大的努力,事实上华东科技大学在七十年代末就突破了干扰,从全国各地吸收了其他高校不敢吸收的学生,成为他们八十年代的重要资源。另外上海先锋大学,在邓书记的领导下开始改革,把教师工资差距拉开,可能差个三块钱到五块钱,成为轰动全国的大事件,同时他们吸引了香港商人的钱建了一所图书馆,也成为引起全国的轰动事件。又比如罗校长领导的深圳大学,在1983年建设,他们进行了全面深刻系统的教育体制改革,实行了党委治党,校长治校一整套的管理制度,当时全国的大学,像当年的爱国青年一样,到深圳去学习,在深圳的所见所闻真是难以想象。

  有一个问题是,我不久以前采访过罗校长,我说为什么中国改革开放之初,整个社会环境还是比较保守的情况下,你们进行了系统的改革,出现了深圳大学这样的案例。罗校长说,很难说当时社会气氛比现在更差。这个话说得很对,事实上八十年代初,全社会改革开放的氛围,或者改革的动力,仍然好于现在,刚刚从文革灾难当中走出来,整个一代的国家领导人具有强烈变革现状的动力。而今天我们更多的人沉醉在大好形势中,所以对八十年代的重温,首要一点就是要重新焕发改革的精神,重新建立我们的危机感和社会责任感,凝聚改革的动力。对教育改革而言,我们看到医改、房改都提到了议事日程,但是至今没有教育改革的方案,好在上个月开始,国务院已经确定了教育改革中长期规划这么一个任务,明年将展开讨论,这一个重要契机。

  然后第二个方面,八十年代改革留给我们重要遗产不仅仅是教育改革优先,而是体制改革优先,这对今天而言,重新强调体制变革,体制创新价值是具有非常强的针对性的,事实上这是我们呼吁好的教育、理想的教育的前提,无论是对好大学经验的吸取,还是世界先进大学经验的吸取,主要是一种制度文明的产物,而不是目前短平快的优惠政策可以制订出来的。而这种制度创新的成果,近年来也有一些突出案例,比如香港科技大学,1992年建立的,他已经在很多方面进入到了亚洲优秀的方面。比如印度理工学院,有60年历史,也已经进入到了世界最优秀大学之例,还有90年代建立的中欧科技大学,也已经进入到了世界优秀大学之例。

  八十年代改革第三个重要经验是教育家办学,在我们今天仍然是一个遥远的理想,但是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因为我们八十年代就能够培养出一批大学的教育家,我们今天,前期就是改变,虽然这个目标在今天已经提出来了,但是今天还没有变成一个现实,这是我们需要继续追求的。

  所以我们今天特别需要形成两个共识,一个是关于理想和教育的共识,确定我们未来新的教育理想和教育的蓝图,这个目标的确定,国务院已经确定了,明年要对教育计划司规划进行公开讨论,我们希望这个过程当中能凝聚更多的民间智慧,使这个规划真正在教育理念和教育制度上有所突破。

  另外一个共识是对教育改革的共识,尤其是教育体制优先的这么一个共识,让我们明年有一个新的突破。这个过程当中,作为我们21世纪教育发展研究院,一个民间的教育机构,我们希望有这么一个动力,一个就是地方政府的制度创新,我们正在进行首届地方政府创新的评选,12月初进行第一次颁奖。第二个是企业促进制度创新,我们知道在世界发达国家,企业是促进创新最重要的动力,而我们今天,企业的社会责任几乎还没有扩展到教育层面,企业对于教育决策,教育模式,大学的人才培养基本上是旁观者,这是一个亟待培育的功能。第三个就是NGO促进制度创新。我相信在这个方面,新东方和在座各位都是有很多的契合点,共同努力促进教育改革和创新,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