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狗

                                                 于今／文

    因喜欢鲁迅，而爱喝绍兴的黄酒；因喜欢鲁迅，也学得了一点冷眼看世界的习气。毛主席1966年给江青写的一封信中有一句话：“我与鲁迅的心是相通的”，我不敢比肩伟人，但确实欣赏鲁迅的沉重与深刻。

    但在鲁迅对狗的态度上，我却一直耿耿于怀。

   “痛打落水狗”是鲁迅杂文中的名篇，鲁迅以狗喻人，写得确实痛快淋漓，但实在破坏了少年时的我对狗的感情。我们大院里的狗虽长得威猛雄壮，但和我极要好，上学放学是送往迎来，看家护院又极为尽责，陌生人根本就别想靠近。在语文课上学完“痛打落水狗”后，我对那狗不禁也有些疑心了，但看到它对我仍是那样温顺，对可疑的人仍是那样警觉，不禁又释然，也许鲁迅先生对狗不是太了解吧，我想。

    院中的那条狗渐渐的老了，终于有一天，它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从此家中再没养过狗，对狗的印象渐渐淡了，而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对人的认识却多了起来，拿着鲁迅“国民性”的镜子，照出了世态和各色人等的异象。

    我有时会总结一下这些怪现状背后的东西，即这些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已经总结出的有小农意识、小市民意识，小知识分子意识、小官员意识。

　　小农意识，鲁迅的文章中已有充分的展现，狡黠又小聪明的形象已深深植根于中国人的基因中，是“你有我有全都有啊”，狭隘自闭，贪婪懦弱，盲目自大或又极端自卑的劣根性浮泛。

    小市民意识，利字当头，见好就上，势利浅薄，无知无畏。有的会恨人有笑人无，有的还会脸上堆笑，脚下使绊子，很有落井下石的潜力。至于言必称大家都是兄弟，胸脯拍得啪啪响，但所作的承诺只是要你替他服务或办事，当你反过来找他时，他会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也是一种重要体现。小市民意识在中国当今市场份额有渐长之势。

　　小知识分子意识其实根源在于小农意识，之所以改头换面为小知识分子，因为读了几天书或喝了几瓶洋墨水，所以不象小农那样老实，虽然知识不是太多，对社会对人生对专业的认识也并不深刻，却往往自诩为某领导身边人、经济学家、史学家、大师…，又学会了打、骂、炒等招数抬高自己的身价…

　　小官员意识概括得未必准确，也不太容易理解，举个例子说明一下。

　　如前几日与朋友吃饭，席间数人都是新相识。酒过数巡，不免腹胀，起身如厕。一新相识也尾随而至，满脸神秘的微笑，低声对我说：“你一定是某某某的亲戚。”他提到的某某某与我同姓同乡，身居要职。我与此要人并无瓜葛，当然予以否认，但此君的笑容更加可掬，更加神秘，俨然已经掌握了我身世的全部秘密。

　　再如厕，却又被另一人追踪，一样的笑容，一样的问题，一样的回答，但结果是这人仍以同样的表情对我，也俨然已获得了我的家族谱系。

　　酒罢席散，作别时，仍被他们拉到隐蔽处，并用坚决得不容否认的语气对我说：“你一定是某某某的儿子，哈哈…”，另一人拉着我手激动地说：“你到底是不是啊！昨天就有人告诉我了…”，我真的生气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换来的仍是得意的仿佛参透一切的笑声：“哈哈，看来酒还是没喝到位…”。

　　我真想痛骂他们一顿，但我确实没有喝醉，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些新相识都是地方政府中的官员，他们也许代表了一个群体，整天琢磨的就是某某人与某某人的关系，怎样建立可靠的关系，然后踏着这张关系网扶摇直上，然后打着你的旗号收贿赂…

    其实不管是什么意识，其人最突出的特点是：不忠。他们都没有忠于自己的职守，没有忠于做人的基本准则。

　　由此，我又想起了狗，狗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实，忠于狗的职守，忠于做狗的基本准则。

　　由此，我更加确信，在当今中国，比不上狗的人，大有人在。所以中国还有几个具有人形、讲着道德的、不动声色和你一起吃喝的工夫将你送到阴间去的“白日鬼”，还有为数不少在极顶小的利益上看出天大的甜头、不知死的“腐败分子”，还没有大师级的“纯知识分子”，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阻碍着我们前进的步伐。

　　所以即使鲁迅先生反对，我也要大声呼吁，向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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