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死了


  人类死了

  陈岩锋——上帝死了后

  尼采借助疯子的嚎叫,声称:上帝死了!

  作为存在者之思意识到死,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不过此乃个体之思,或者称之为主体之思。并非整体虚无的必然。然而,由于思之存在,从此畏惧便伴随着我。畏惧死亡不为别的,从此自己将不再吃饭、跑动、欢笑或者忧愁、悲伤、思考,熟悉的事物将不再显现,作为主体的对应物客体已然消失,存在着的存在者也将不存在等等。我想着怎么可以婉言或勇敢地拒绝这种畏惧。由于时间之不可逆的一线性,永生已经泡汤,惟有存在着可以意味到死亡的存在;那么只有唯一的一条路,接受死神的检验,到达未知的彼岸。也曾经屡次萌发过这样的思:与其让高深莫测的死神制裁——它随时都有可能降临,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自绝于世界,赢得英雄史诗般的尊重。可是,我犹豫不决了。对生活的热爱,对世界的留恋,对主体存在的尊重,我始终没有迈出对于个体存在格外重要,但是对人类或者宇宙特别渺小的一步。我的妥协或献媚,死神也未曾怜悯一丝,或者同情一毫,领受我的奴颜媚骨,死神仍然如同判官铁面无私,巍然不动。我的命运对于它就像蝼蚁一般,在它拇指与食指的间隙。空间不但狭窄,如果死神叫我死,只在一念(捻)之间。我虽然不引人注目,可死神并未停止骚扰。死亡成为存在者的宿命。死亡从我思之始便意味着黑洞。存在者,在时间的黑洞里,孕育、成长、衰老、裂变乃至消亡。所有存在者可以感触或不可感触的事物接连消逝。如烟云一般。甚或,连一丝一缕的轻烟都不曾看见。无声无息便不存在了。

  如果说,至今仍然有种原始力量在支撑着我,使我尽量避免主动死亡,那么就是作为存在者在快速的流变中存在一次很不容易,机会极其难得。理应珍视。无论上帝还是母亲、大地,或者别的生灵创造了、哺育了我,我都应该“既来之则安之”。何况,存在于这个空间里就这么一次,时间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还是应该珍惜的。存在者存在于斯才可彰显其存在的意义。如果不存在或者成为无,就像我们眼前的恐龙一样。一切将固态化。

  晚秋了,悬铃木的铃铛成熟了,叶子飘零着,如同我的灵魂。冷酷的冬天又来了。

  我站在十字路口,有这样的场景:此处施工,禁止通行;远处的红绿灯在闪烁;车水马龙;游人如织.....。我站在十字路口。一百年后还可以看见什么存在呢?如果未曾腐朽的东西可以固定,那么应该有这样的场景:“此处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锈迹斑驳;红绿灯的支架倒在路中央;车辆成了一堆废铁,人们白花花地都散落在地面.....或此或彼。莫衷一是。

  我的明天,人类的明天,死亡你不必畏惧,但是你无法躲避。在这个深秋。我站在十字路口。

  身边的行人与我一样,悄无声息,他是我的过客,我是他的过客;我们是时间的过客。此时此刻。我站在十字路口。但是此时此刻已经远逝。像流水一般。难道这就是我憧憬的明天么?美好与否,我思的时间,便是与死神的接触。我思的过程,便是死神的宴请。虽然存在者很畏惧死神接近。但是又奈何不得。不过对死的畏惧,是在存在者可以思的时候。如果存在者不再思,那么存在者的存在将不存在,也就是死了。自然就不再思。

  存在者存在着,即便畏惧死神,不去死还有一个原因。假定还有明天,还有未来;明天是美好的,未来存在者可以得到救赎。这个未来既是我的,也是人类的。无论如何,这是存在的缘由。由此,人们才赋予存在以意义,才用思填补对死的畏惧。如果没有明天,没有未来,难道我、人类的生活不因此而大变么?

  死神给我限定一个时间,在从此开始一个小时的时候,我将死去。我利用存在的一个小时可以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还是像电影《我的爱人,你的死神》一片中,用原始的诉求——作爱的模式来度过最后的时刻呢。同样的道理,死神给人类限定了一个死的时间,虽然相对比个体的存在时间较长,也有尽头。那么当末日来临,并且不可救赎的时候,人类怎么存在于那最后的时刻?目前人类不相信作为存在者还存在尽头,人类还有明天,还可以救赎。然而这种推测,被人类绝对真理化了。人在此不再是人,而是替代了神的位置。如果人是神,那么生活对于神还有什么意义?

  时间是存在者的黑洞,存在者在时间流逝中销蚀。如同吸烟造成慢性肿瘤一样。存在者因为缓慢的衰老才不留意、惊奇。但是如果现在死神告诉存在者:一个小时内,将要爆发瘟疫、核战争、宇宙大爆炸、进入真正的黑洞,使你们裂变。你们作为存在者从此将不存在。“是非成败转头空”。所以的都化为无或者空。那么作为填补人类之思真空之形而上学和主体作为存在者不存在之后,死寂为无或者空又有什么意义?

  上帝借助锋子的嚎叫,声称:人类死了!

  2002.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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