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源
一、祖先崇拜
中华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毋庸置疑。但是呢,这个伟大的民族癖性怪诞。她从不容忍外人的奴役,却回过头自己奴役自己人;她有极其发达的道德文明,却忤腐贪吝成风;她有数十世纪的尖峰时刻,但始终没能称霸全球;她只关注人的世界,却容忍天堂和地狱的存在。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儿子,那就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甚至说自己的存在对于父母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对于父母而言,生育男孩是孝敬上辈的方式,是对上辈的感恩和回报;对于自己而言,儿子是桥梁,孙子才是目的。真是纳闷,在中国人心里为什么孙子的地位如此崇高呢?要搞清这个问题,还要谈另一个事情,那就是中国无神论。
中国没有鬼神,中国文化不生产鬼神,天堂和地狱都是舶来品。无论是开天辟地的盘古,还是造人的女娲,或是风雨雷电水火诸路“神仙”,他们都是人,只不过是死人而已。瞧瞧我们对他们的称呼,“老天爷” “老天奶奶” “老地爷”“龙王爷”,还有后来的“老关爷”“岳飞爷”,甚至现代不少人家中的“毛爷爷”,信仰和崇拜的都是些伟大的死人--曾经牛过的中国人。死人活人都是人,只是状态不同而已,所以说中国本土的信仰里面没有神,只有人。还有就是,中国的“神”很好做,每个人都有机会,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满足一个条件即可成“神”,就会享受祭拜。什么条件呢?
爷爷奶奶,儿子是不会喊自己爷爷奶奶的,能成为爷爷奶奶必须要有孙子。孙子就是成“神”的唯一要件。人生百年,人死那可是永远的。从时间尺度来说,死肯定大于生。为了更长时间受人敬仰,自己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这点也就不难理解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要求也就不为过了。暂把这种民族文化叫做祖先崇拜。
祖先崇拜实际上是一个成“神”系统,具有普适性。不管男女,只要做到一点就可以成功,就可以受万世祭奠。人活一世不容易,在西方连个灵位都没有,死了连脚印都没留下(生是上帝的选民,死后上天堂,能有几个人呢?而且就算被上帝记住,人间照样没有留下他的席位);中国人希望长寿(死而不亡曰寿),活着不白活,死了不白死,总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于是乎创造了这个系统,把每个人都包括进去,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大家互相记者。几千年来,历朝历代,君王热衷于修灵建墓,寻常人家也是极其重视家谱灵位。如果不是新中国的建立,这种崇拜不至于变成“潜规则“。
二、祖先崇拜与中华文化
祖先崇拜系统很伟大,但她和中华文化有什么关系呢?
二十四孝就不说了,这直接就是维护孝道的。道德系统,这是一个纵贯中国历史的主轴。儒墨的德文化,道法的道文化,道德甚至是中华文化的全部。对永存的渴望,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而愈加强烈的。将逝的老者最渴望万古不化,年轻人对这个东西则不那么看重(年轻人距离出生的时间小于距离死亡的时间),老者的梦想是需要后人去完成的,老幼信息不对称,老人的愿望很难被实现,而且即使自己的子代记住了自己,想要万古也是做不到的。武力是活人对活人的游戏,无法保障死后的利益。这就呼唤一种机制保障万世敬仰,于是乎道德系统应运而生。道德系统是很伟大的,遵行道德,不仅可以得到很高的社会福利待遇(举孝廉,名声),而且还会自我感觉良好,产生君子情节。这个系统的内核合于人的天性,天道人道地道齐备,并不会给人造人特别的伤害。甚至说中国的封建王朝,历来推崇儒道文化,家国一体,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一以贯之。只要有孝道,君位和王位就稳如泰山,如果说基督教精神是美国的政治根基,那么道德精神就是中国王朝的根基。
道家思想的开创者是老聃,他在《道德经》一书里面极尽能事的说有无生死是多么的奥妙多么的伟大,“有无相生,二者同出而异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同时赞赏生死;然后说“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歌颂母亲的伟大,是天地的根脉。五千字,一千多个断语,告诉世人,道很高深,但人人都在遵道;母亲的生育太伟大太玄妙了,匪夷所思的妙。 然后是孔子创立儒学,发起士民教育,让士人都有知识有道德,让尽量多的人成为君子。君子的要件之首就是孝道,在家孝,在朝忠,忠孝节义。这些东西学好了,学而优则仕,举孝廉,就可以做官享福。
墨家是市民阶层的代表,他们提倡平等的爱,兼爱非攻尚礼尚贤尚用,要求下层民众也进入道德体系,儒墨两家共同完成了道德的全民普及运动。 最后是法家,违背道德,不孝不忠(十恶不赦之首)的人全部杀掉,这样保障了道德观念的实施。道德体系对人的约束是无缝隙的,他直接安插在人的大脑中,而且长期安插,代代相传,形成了中华民族特有的性格。
有了道德的追求,其他一切规则都是外在形式,“四书五经”也好,《三字经》《弟子规》也罢,都是为了维护道德体系,使其坚固抗衰。走的太远,以至于忘记了出发的目的。很多的中华美德,我们更多的解释为人性善,道德高尚的体现。但寻根究底,它是为了保障祖先崇拜而存在的。
祖先崇拜也给我们的社会带来了很多的弊端。西方富翁大都比中国富翁大方,人家动不动就裸捐;西方贪官大都没有中国贪官胃口大,咱追求的是多多益善;西方孩子大都比中国孩子独立坚强,咱追求的是终生恩养。举例来说,历史上的大贪官和珅,个人资产比朝廷的十年税收都多,这么多钱和珅十辈子都花不完,为什么还要贪呢?为了留给子孙,为了死后子孙的富贵。近期的黄胜,贪了90亿(传闻,实际没这么多),而且大部分都封存起来了,被揪出来就交公赎罪,揪不出来就留给子孙享受,他虽然是个贪官,但为的还是子孙。还有中国父母包办婚姻的习俗,他们选的不是儿媳妇,而是能不能生孙子和能生什么样孙子的女人;中国人对子孙特有的溺爱,宁可苦,不让子孙受一点委屈。
祖先崇拜系统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发挥的作用,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已经融进了中国人的血液。不管它好与坏,都是中国特有的,没有了祖先观念,也就不再是中国人。
原罪论
一切都源于那个传说。上帝让亚当和夏娃到伊甸园享受生活,除了那棵苹果树的果实,其他一切东西都归他们。有一天魔鬼诱惑他们,结果违背上帝的禁令偷吃了善恶果。从此亚当和夏娃被上帝赶出伊甸园,开始在人间受苦以赎罪。他俩生养子女,子女也带着这原始的罪恶,子孙也必须赎罪才能在死后被上帝接纳;子女继续生养后代,但每个后人都是带着原罪出生的,都必须洗净罪恶才能上天堂。以至于现在整个基督教世界,教士和信徒,一切只为赎罪,只为早日上天堂。
近代西方社会一直倡导民主平等自由,政治制度也极力保障这些天赋人权。这些东西算是当今时代了不起的文明成果,我认为它们是由原罪观念引发出来的。
每个人都是带有原罪的,如果要让上帝接纳,至少要做到两点:一是不再犯罪,而是赎罪。
不再犯罪
人性本恶,人天生具有犯罪的欲望。如果犯罪,那就更不能得到上帝的原谅,死后只能下地狱。为了让信徒不再犯罪,《圣经》出来了,摩西十诫出来了,教规教条出来了,它们在精神上和肉体上一起限制人的本性。发展到近代社会,资本主义制度建立,文明国家把这些教条教规变成了法律。首先是平等的法律精神限制每一个人平等的遵守法律,谁也不可以违背法律,不管他有多特殊。其次是具体的法律条文,规定人们具体的可为与不可为之事。资本主义法律是以性恶论为前提的,它假定人性本恶,不企望圣贤人物的出现。这和我国的法律有很大不同,我们尊崇道德,相信贤人和智者,在法律上很少有防范贤人和执政者的条文。西方国家一开始就廓除了特权人物和特权阶级,而且对于特权阶层的法律规范相当严格内容相当细化。
原罪论指导下建立的法律体系,还有一个特有的优势。那就是法律精神的限制,不仅是明文规定有效,一些违背法律精神的事件也会收到惩罚。还有就是法律体现上帝意志,只要信仰上帝,就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因为最后的制裁者是无所不在的上帝。我们常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但事实证明很多犯罪分子被纵容了,漏网了。而且还有极大一部分人在法律的边缘犯事,取得不当得利,却受不到任何惩罚。在严密的监督体制,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控制。但是精神枷锁却可以锁住一切犯罪的人,西方法治的成功不仅归于宪法精神,而且也有上帝的一份功劳。
赎罪
不再犯罪需要靠法律预防,赎罪就是靠“美德”了。西方资本家临死前裸捐,不是处于善良而是为了死后不受罪,不管处于什么目的,对社会来说都是有益的。基督徒的传福音活动,也是一种赎罪,通过让别人赎罪以达到赎自己罪的目的。
谨慎、公正、坚忍、节制,这是西方社会公认的美德,这些美德或多或少都是不犯罪和赎罪思想的延伸。观察西方社会的很多方面,政治架构的三权分立原则(性本恶),立法的性恶论原则,经济领域的经济人假设(私利性),公德方面自由原则,文化上的悲情原则(浪漫主义),等等很多有原罪的身影。
小结
社会生活包含方方面面,但不是杂乱无章的,每一个区域性的社会里面,总有一个根源性的东西存在。这个东西作为一个主轴贯穿着这个社会的历史,滋养着这个社会的命脉。通过读一些中西方著作和日常的课上学习,我暂时得出中西方文化的根脉是祖先崇拜和原罪论。也许不够严谨,也许根本就不对,但这是我两年来对文化研究的一点感悟。
西方的法治是体现西方人民族心理的,它们在上帝的帮助下对全体成员产生效用。引进西方的法治,几十年的实践证明是很失败的,在我们国家里面法律权威低于人的权威,法律条文不如潜规则有用,尽管我们有六层的内外部监督体系,但仍然违法违宪状况愈演愈烈。法治需要有法治的土壤,否则就会发育不良。中国古代社会,尽管没有绝对权威的法律,但社会秩序井然,并没有出现无治的局面。究其原因,道德在我国具有绝对权威,君王没有道德,会被推翻,像夏桀和商纣;大臣没有道德,会被诛杀;士人没有道德就没有政治前途也没有社会地位;老百姓没有道德会遭到天谴。中国的道德和西方的法律具有相似的权威,更倾向于一种精神控制,也因此控制力度和控制幅度空前的大。中国当前的社会问题,很多都是因为道德无效导致的,法律本来就无效,所以很多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食品安全问题,环境问题,官员贪污问题,养老问题,社会集体无良知问题,社会无秩序问题等等,当今的短视行为无处不在,堪称乱世。
西方文明建立在原罪论的假定之上,通过一个虚拟的造物主,还有两个凭空想象的化为世界,延续着这个文明;中国文明建立在祖先崇拜的基础上,是一个纯人的文化系统。前者风行世界,后者奄奄一息。作为一个中国人,莫名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