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知道我在收集资料写作有关树文化的文章后,有好几个老朋友都强烈建议我,一定要好好写写皂荚树。有的还不厌其烦,介绍起老家的皂荚树。有的夸耀说,他们村里的皂荚树已好几百年历史,村民把皂荚树当神敬,经常摆放一些供奉物品。说实话,一开始我真没有写皂荚树的打算,因为我不熟悉皂荚树。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也曾见过母亲使用皂荚的场景,对皂荚树却找不到一点印象。
在朋友建议后,似乎有了一种责任感,于是我开始关注皂荚树。在阅读《陕西古树神韵》一书时,我领略了古皂荚树的风采。其中,一棵叫“并蒂皂荚”。在临潼华清宫,相传为唐明皇和杨贵妃两人所栽,目前树势健旺,见证了大唐盛世千古不朽的爱情传奇。第二棵叫“铁箍皂荚”。在宝鸡市凤翔县南指挥镇南指挥村,树龄800年,树高15米,胸围5.6米,冠幅17米。树身已被雷电劈开,人们用铁箍固定。第三棵叫“武申皂荚”。在宝鸡市麟游县常丰乡武申村,树龄700年,树高12米,胸围5.8米,冠幅11米,树干中空,树形怪异,年年挂满皂荚。后来去安康市,看古树,看皂荚树。在安康市区见到一棵400多年的皂荚树,在石泉县柳水乡见到一棵古皂荚树,生长在一户人家院子里,从远处就可看见树冠部分,据说已有千年,因无法进入院子,没能在树下近距离欣赏。后来,在西安的环城公园、大明宫遗址公园见到不少皂荚树,而且都是新栽植的老皂荚树。看来,皂荚树也与时俱进,摇身一变,成了时尚的造景树。
见过一些皂荚树,查阅资料也不能少。百度百科显示,皂荚是中国特有的豆科树种,落叶乔木,高达30米,树干皮灰黑色,树干及枝条常具刺,刺圆锥状多分枝,粗而硬直,小枝灰绿色,一回偶数羽状复叶,有互生小叶3-7对,杂性花腋生,总状花序,花黄白色,萼瓣均4数。荚果平直,长10-20厘米,熟时黑棕色,花期5-6月,果熟9-10月。生长旺盛,雌雄异株,雌树结荚(皂角)能力强。皂荚果是医药食品、保健品、化妆品及洗涤用品的天然原料。皂荚种子可消积化食开胃,其含有的植物胶(瓜尔豆胶)是重要战略原料。皂荚刺(皂针)内含黄酮甙、酚类,氨基酸,有很高经济价值。皂荚树在自中国大江南北均有分布。进一步浏览网上资讯竟然发现,在皂荚树之外还有一种叫肥皂荚树,与皂荚树同科不同属。与皂荚树相比,肥皂荚树无刺,树略矮小,二回偶数羽状复叶,叶小而园,果短而肥,花果期偏早月余,且主要分布在中国南方。之所以叫“肥皂荚”,大概就是因为比皂荚树所结之荚果短而肥。如此,先有皂荚树,再有肥皂荚。
在皂荚之外还有一个肥皂荚,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个“新发现”。这一新发现又将我的思考引向了深处。何谓“皂”?我想起一句话,叫做“不分青红皂白”。“皂”与“白”对应,自当是“黑”。皂荚成熟时为黑棕色,印证了皂就是黑。在中文中,早先用到“皂”字,多与皂荚有关,多与黑有关。肥皂,将肥与皂连在一起,望文生义,难道就是比较“肥的皂荚”吗?然而,当今的人们在生活中常常用到的肥皂,似乎又与这个概念差得比较远。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又回到“百度”,对肥皂的解释是“脂肪酸金属盐的总称”。“ 广义上,油脂、蜡、松香或脂肪酸等和碱类起皂化或中和反应所得的脂肪酸盐,皆可称为肥皂。肥皂能溶于水,有洗涤去污作用。”说真心话,我对这个解释非常有意见。至于“肥皂是从西方引进的”,我更是持反对意见。难道“洋碱”进入中国以前,中国就没有肥皂吗?国外没有皂荚树,又何以来肥皂?其实,再往下看,“百度”又在替我驳斥自己。“肥皂”词条下接着记载到:宋人周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记载了南宋京都临安已经有了专门经营“肥皂团”的生意人。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录了“肥皂团”的制造方法:肥皂荚生高山中,树高大,叶如檀及皂荚叶,五六月开花,结荚三四寸,肥厚多肉,内有黑子数颗,大如指头,不正圆,中有白仁,可食。十月采荚,煮熟捣烂,和白面及诸香作丸,澡身面,去垢而腻润,胜于皂荚也。从这段记载看,“肥皂”一词,其实就是用肥皂荚生产的团状洗涤物,也就是“肥皂”来自肥皂荚。这就是本源意义上的“肥皂”,完全的植物产品、树产品,绿色产品,生态产品,也是完全意义上的中国产品。这让我想到一个词,别“数典忘宗”。
清人李渔《闲情偶记》中说:皂之为物,亦有一种神奇,人身偶沾秽物,或偶沾秽气,用此一擦,则去尽无遗。香皂浴身,香茶沁口,皆是闺中应有之事。皂之佳者,一浴之后,香气经日不散。香皂以江南六合县出者为第一。《金瓶梅》中提到“茉莉花肥皂”,显然是把茉莉花作为原料掺到肥皂中,让肥皂带有茉莉的香气。在肥皂中加入香料便是香皂,加入中草药便是药皂。从有关资料分析,皂荚无疑是中国传统的制皂原料,而似乎是肥皂荚质量优于皂荚,而皂荚质量又优于猪牙皂荚。皂荚树中国特有。宋代以来,国人以皂荚为主料,加工成洗手面、浴身的去垢保洁用品,“肥皂”一直沿用至今。如今人们见得到诸多古皂荚树,无不是那个中国肥皂时代的见证。肥皂一词是中国土生土长的词汇,旧瓶装新药,人们赋予了新的时代内涵。
19世纪40年代之后,中国卷入全球化浪潮,中国肥皂也开启了全球化进程。到20世纪80年代,西方的制皂技术几乎完全替代了中国制皂技术,以至于今天的人们已经遗忘了往日的中国天然肥皂。中国皂荚树曾经拥有的市场受到严重挤压,皂荚树的实用功能在衰退,洗涤用皂荚也许成为淡淡的回忆。相信曾经辉煌的皂荚树能够凭借药用食用、保健洗涤用,以及造景多种用途,不仅永久留住民族记忆,而且必将拥有一个全新的未来。也许,再过若干年后,在我们后代的记忆里,皂荚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景观树,宽大的树冠,浓密的枝叶,奶油色的花朵,长长的荚果,以及带毒的皂刺,不知还会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