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发展仅仅是一种教育理想吗？
二个月来，我用了很大的精力阅读“高效课堂”倡导者的著作，演讲，也研究实践“高效课堂”的老师们的反映，不难发现，“高效课堂”的倡导者对全面发展都不是很了解，他在自己的著作中说：“当我们在讲学生全面发展时，‘其个性发展’如何解决？”
我写出《“优质教育”之悖论》帖文，有一位网友说了这么一段话：全面发展“是一种教育理想，而不是现实，是不存在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市场经济倡导竞争，教育要有竞争，争夺好生源是关键，一个社会中，顶尖的总是少数，学校也如此，是不是优质教育，所用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优质教育，大家都知道因材施教是好教育，在现实世界中没有人能做到，这只是中理想。”
这一段话看上去很现实，那么全面发展仅仅是一种教育理想吗？而并非现实中能够实现的教育理论？
我是用了近20年的时间才算厘清“全面发展”的来龙去脉。因为解放初期对此就有过争议的，而这些年“全面发展”的实施总是存在这样和那样的不足，原因还是对全面发展理解的欠缺。
2006年7月22日《中国教育报》刊文：《〈马克思传〉从“天上”回到“人间”》，这是“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最近出版了英国学者麦克莱伦撰写的《马克思传(插图本)》，引起社会各界关注。”其中说道：“以人为本或者说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
“全面发展”正式引进中国最早是出现在苏联教育学者凯洛夫主编的《教育学》的中文译本。翻译者是人民教育出版社高级编审陈侠先生。
1956年《人民教育》针对“全面发展问题”展开了四个月的讨论。年底第12期中刊登两篇文章，一篇是福建省同安第一中学陈少廷写的：《“全面发展，因材施教”方针的提出是适时的、正确的》，另一篇就是陈侠所写的：《全面发展是指“人”的全面发展》。
陈侠在这篇文章中说明三个问题：
其一：“按‘全面发展’一语在马克思的‘资本论’里是来形容人的，是指人的全面发展。马克思曾经说过生产劳动跟教学和体操相结合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Всесторонниеразвитые люди见‘资本论’第一卷俄文版489页）”。
其二，“苏维埃教育学使用的‘全面发展’一语当然是以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经典著作为依据的。在我国首先译出的凯洛夫“教育学”中文本里同时出现了‘个性全面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两个术语“。陈侠说这一节的标题使用的是“个性全面发展”。但是陈侠佐证1956年之后的苏联师范教育教育学教材中不再使用“个性全面发展”。
其三，陈侠认为“因材施教”是“教育中，给儿童以个别的指导，以适应儿童的个性特征。”“如果把‘因材施教’作为方针提出来，尽管只是对全面发展方针的一种补充是不完备的，更会产生一种曲解，认为既然要‘因材施教’就不必要求全面发展于是主张大大缩减普通教育的课程任容，在普通中学实行文理分科，甚至认为有些儿童不堪造就而放弃教师应负的责任等。”
在这一期的《人民教育》“编辑室”栏里说：“全面发展问题的讨论，已经连续进行四个月，许多同志根据自己的认识，提出对这一问题的意见，是十分需要的。但从已发表的文章来看无论理论和实际都还有不足，为了使这一讨论深入下去要求各地读者从学校工作实际出发进行深入地分析和研究。”
事过31年，陈侠先生在1987年《北京教育》第一期，第二期撰文《教育学中有些模糊概念需要澄清》中说：“什么是个性？按心理学的说法就是个人心理特性，是造成人与人差别的因素。”他说：“儿童在生活环境中也可以形成一些既无意于个人健康成长，也不利于社会正常需要的个性。例如他的兴趣在于捕杀益鸟，他的爱好在于赌博、斗殴，他的性格孤僻、傲慢、脱离集体，他说长于恶作剧破坏公共秩序和纪律等。这些个性是我们要通过教育和禁止的，是要抑制和绝不能任其自由发展的。”
我在读了这些文章之后认为：“全面发展，因材施教”，实际上是换了一种表述方法，全面发展是通过“因材施教”实现。“因材施教”就是从个性、特殊性出发，那么把“全面发展”定义“个性全面发展”是恰当的。“个性”，特别是“张扬个性”在解放初期是被看成“小资产阶级作风”，这也许是那个时代“个性全面发展”受到争论的主要原因。
一些教师把全面发展理解为“平均发展”，因此要求把所有的学生培养成为一模一样的人，要求各个学生在各方面的发展，达到整齐划一的标准，这些现象在今天仍然存在。把全面发展误解为平均发展，用一个标准要求所有学生，实行整齐划一的要求，忽视人与人的生理与心理差异，是一种僵化的教育表现。
平均发展在解放初期出现的原因是由于对个性全面发展理解上存在问题，但是今天仍然固守平均发展就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应试教育是用一把尺子去衡量所有的学生，应试教育就是这样的教育，应试教育就是抹杀个性发展的教育，这就是为什么会让全面发展沦为全面平庸的原因。两者虽有不同，忽视“因材施教”是共同的。应试教育只有升学率，没有因材施教，根本说不上优质。
这些年我一直思考陈侠先生在《教育学中有些模糊概念需要澄清》一文提出的：“儿童在生活环境中也可以形成一些既无益于个人健康成长，也不利于社会正常需要的个性。……这些个性是我们要通过教育来预防和禁止的，是要抑制而绝不能任其自由发展。”
这不能说不是一个问题，现在教育方针中提出“劳动者和接班人”过于笼统，概念化，看来有必要加进公民教育的表述：“教育要培养公民”。
关于公民教育联合国1975年给出的定义为：“‘发展（公民）教育’关注各国经济与社会发展中的人权、尊严、自主及社会公益等活动；鼓励思想交流及汇集，并行动起来以推动社会改变；塑造一个较合理和公正的社会和经济秩序。
公民教育的核心问题是教育的共性，它存在于教育的特殊性中，所有的国家都要实现培养遵纪守法，自食其力的公民，这是教育的最低基准，也是不能或缺的。
这些年我学习教育，深感全面发展曾经被误解过，乃至素质教育也被误解了。那么究竟应当如何理解全面发展呢？
马克思提出的“全面发展”的教育是一个“以人为本”，以培养人为宗旨的教育思想，因此从教育宗旨说，这是一个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的思想，“人的全面发展”是现代教育思想的核心。
从教育过程来理解全面发展，也是个性全面发展过程，重视每一个个体的生理和心理的特殊性，实行“因材施教”。德、智、体、美、劳不能或缺，更不是“整齐划一”，要因人而异。因此一个好的教育并不能用“优质”来表述，而是有差异的，体现在“为每个学生提供适合的教育”，这是不能够整齐划一，使用同一个标准。
中国有一句老话说360行，行行出状元，而并非升学考试第一名是状元。全面发展的深刻含义就在于我们能不能“为每个学生提供适合的教育”？这也是教育公平更深层次的含义。
让我忐忑不安的是今天的德育，近几年中央领导多次强调“要坚持育人为本、德育为先，把立德树人作为教育的根本任务”，但必须看到德育是今天教育的短板。爱国主义教育，理想信念教育，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荣辱观，增强学生热爱祖国、服务人民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在教育中往往成为口号略显空泛。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国社会转型其间出现了一些极不和谐的问题，例如腐败问题，严重的官僚主义，脱离群众，这些问题必然反映到今天的教育中来；另一个因素是应试教育是把分数，把升学率当着学校生存的生命线，必然忽视在教育过程中让学生融入生活融入社会。教育与社脱离是致命的，这是今天德育成为短板的直接原因。
中国社会转型期间，拜金主义袭来，但不乏有一些时代英模，他们高尚的道德情操从何而来？必然是观点、信念、世界观、行为、习惯、道德情感和意志完全统一；必然是认识、情感、意志同时起作用的必然结果。
最后，我们再回到“高效课堂”，一些人之所以能提出“高效课堂”，并要以“名校共同体”取代今天的名校，说明倡导者根本不懂全面发展。全面发展的教育思想没有优质教育的概念，只有“因材施教”的概念，个性发展的概念，公民教育的思想，这些都不是能通过课堂所能实现的教育目标。
“为每个学生提供适合的教育”就不应该在教育中引进竞争，实行优胜劣太。“优质教育”就是违背全面发展的精神。可以断言教育培养出杰出人才决定于教育是不是能够“为每个学生提供适合的教育”，“为每个学生提供适合的教育”实现了，杰出的一流人才也就必然就在其中。
二〇一一年八月一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