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个人里面可能只有一个诗人【图】


 点击图片或使用键盘← →翻页      洪烛谈艺录:我的诗经【増补稿】

  一万个人里面可能只有一个诗人。即使这一个,也常常浑然不觉。他不知道自己属于万分之一,体现着命运那强有力的选举。他拚命地想与众人保持一致,可不是快半拍就是慢半拍。说实话,他有时候觉得对不起大家,有时候又觉得对不起自己。

 

    所有的诗一经写出,就变成了废墟。诗人并不是为制造废墟而生,他头脑里有一个自娱自乐的建设者。然而一旦期望在纸上完工、期望读者入住,也就是被推倒之时。幸好,废墟常常绝处逢生地构成另一种风景。误读会使之获得全新的阐释。

 

    诗与发现同在。如果不能发现自己,不能发现自己未知的部分,至少也该是自己的发现,非别人所能代替的对整个世界的发现。这样才可能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诗永远在给人类的感知增加着什么,而不是减少着什么。当加法都不够用的时候它甚至会选择乘法,使惊喜在发现的基础上成倍地增长。写诗,付出思考,获得发现。读诗,付出时间,获得惊喜。这是可以分享的发现与惊喜。

 

    很多诗人一直在追求复杂,复杂了再复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能耐似的。可在拥有复杂的时候,却把简单给弄丢了。没有了简单,也就使任何复杂的表面都失去了答案。他在搅尽脑汁做着一件根本没有答案的事情。诗写到这种程度就悲哀了。他并没有真的驾驭复杂,是被复杂绑架了,成为无法解脱的人质。

 

    我对某诗人评价较高。我说这是我们当代诗歌的堂吉诃德啊,一个人大战风车。但也应看准了自己挑战的对象,没必要在所有问题上都逆历史潮流而行之,那就不是先锋派,而是保守派了。更不要把战风车当成出风头的事情。那就不是堂吉诃德,而是螳螂挡车了。要知道,堂吉诃德与螳螂原本一指之隔,稍微有点失真就错位了。要让人敬仰,不要让人笑话。诗人的傲慢不能来自于偏见,否则也是一种假崇高。更要预防的是不知道自己的偏见是偏见。

 

    如果说宏大叙事的写作是以“我们”遮蔽了“我”,以群体的腔调遮蔽了个体的声音,那么,当个人化写作泛滥成灾的时候 ,又怎么样呢?不仅没有“我们”,连“我”也没有了。不仅没有大写的我,连小写的我都没有了。技术、技巧、技艺成了推动写作的惟一动力,只关注语言、修辞,却忽略了思想、情感,使写作沦落为花样百出的文字游戏。即使不乏才气,却没有体温,没有灵魂。为了另类而另类,为了出格而出格,甚至还不如为赋新词强说愁呢。强说愁至少还懂得以人类的心情为主题。某些走火入魔的所谓个人化写作,简直与人类无关,而且我也看不出所写的内容与作者本人有什么关系。别怪读者抱怨读不懂,估计作者本人也说不清自己在说什么。这类写作注定将把文学领进死胡同。不,注定将被文学抛弃。因为文学实在不耐烦了,转身走了。文学将以转型来摆脱困境,摆脱失重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