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纽约人》

           沈东子

曾有朋友问《纽约人》（The New Yorker）是本什么杂志，我的第一反应是，大概相当于上海的《收获》吧，可转念一想不对。《收获》固然也不错，同样也在首都以外办刊并获得认可，但它只是本纯文学杂志，发表小说、随笔之类的作品，《纽约人》看似文学杂志，也发表小说随笔，但覆盖面远远超越了文学，用大量篇幅发表政论、解密报道，还有笑话、幽默故事、时事漫画、书评乐评影评剧评和各种文化动态，比如纽约本埠画展、舞会和剧目时间表等等，当然也不乏闲话栏目，登载八卦消息，近来又增加了有声读物、动画片和博客专栏。所谓杂志，杂七杂八什么都登，这是杂志开办最初的宗旨，相形之下我们的杂志够纯的，叫刊物更准确。

还有，如绝大多数美国杂志一样，广告在《纽约人》占重要地位，文章和广告总是交替出现，刚开始阅读不习惯，还以为广告是文章的插图。我们常把广告当做杂志的附属品，把那些彩色的插页看成装饰，西方杂志不一样，你翻阅杂志时，有时会以为文章是附属，广告才是主页，那些文章穿插在广告中间——不是广告穿插在文章中间，如蛇一般在各种彩页里迂回，有时好像要掉进缝隙，稍不留神就不见了，等到看完一篇文章后，你会发现自己已经翻过了十几页，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钟表、时装、汽车和无数花哨的香水中间走了一回，好似逛了一次百货大楼。这些广告看似多余，其实是杂志的财务支撑。

我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读《纽约人》，那时Karen把她订阅的杂志寄给我，三个月寄一次，杂志是周刊，一次就是一箱，都用铜版纸印刷，沉甸甸的，反正她都看过了，也不想保留。我通常只看小说，而且只看短的——看长篇太辛苦，接触了不少当代作家的文字。许多知名作家是由这里一步登上文坛的，比方契弗、卡波特和厄普代克，都是先在这里露脸，而后成为大师，契弗以描写纽约小市民生活见长，被称为美国的契可夫，卡波特创造了新文体非虚构小说，厄普代克的兔子系列风靡全美。该杂志同时也扶植其他族裔的新人，2005年翻译发表过一个阿尔巴尼亚作家的小说，用一个街头妓女的眼光看待该国原有体制下的作家协会。

作为中产阶级的论坛，《纽约人》一直秉承良知说话，对待重大历史事件从未失语，五十年代对麦卡锡主义的批评，六十年代对审判纳粹战犯艾希曼的报道，七十年代对越战残酷内幕的揭露，都曾强烈震撼美国人的心，进入21世纪，美国军人在伊拉克的虐俘丑闻，最先也是由该杂志披露出来的。2008年总统选举，杂志力挺的是民主党人克里，结果奥巴马当选，杂志失望之余开了一个玩笑，在其封面发表一张漫画，把他夫妇都画上去了，奥巴马头戴穆斯林白帽子，奥太太肩挎一杆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墙上还有拉登的画像，这种玩笑也只有美国杂志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