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四)


  

 

  冯子贵的老婆萍萍没有埋怨丈夫管闲事,心想:谁让他是村长呢?这秉煌也真够可怜,我们不帮谁帮他!可是,自古有“寡妇门前是非多”,于是,萍萍对冯子贵说:“我看郑爱莲那里你就别去了。”
  郑爱莲就是巧巧说的那个寡妇,丈夫前年病死的。为了看丈夫的病,她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是没能挽回他的生命。现在,膝下只有一个10岁的男孩。

在江汉平原,孩子到了10岁时,都得大摆筵席庆祝孩子生日。可郑爱莲没往这上面想,不是不愿,是家里太穷。请客本是极大的浪费,可是礼尚往来,人家送你礼金,到时你就得还情,哪来的钱?

冯子贵夫妇很同情郑爱莲,特别是妻子萍萍常去帮忙。但毕竟是女人,有些事是帮不来的。所以,冯子贵也常常在郑爱莲家里出出进进。先前同巧巧吵,听了那些不三不四的话,他打消了去郑爱莲家帮忙的想法。

郑爱莲原本指望冯子贵过来帮帮忙,后来巧巧那话就传到了她耳朵里,她料定冯子贵不会来了。白蘑菇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对于她来说,比种地要划算,她不像别人,可以丢开家里去镇上务工,在家里既照顾孩子忙家务活,又可以种植蘑菇,郑爱莲就很投入。油盐柴米,孩子的学费都来自白蘑菇。去年种了一年,自己和孩子都添了些新衣服。儿子又特爱吃白蘑菇,郑爱莲变着花样做。看着儿子埋头憨吃的样子,心里就很高兴。

竹竿是冯子贵买来堆放好了,铁丝也是冯子贵上街称的。就这么堆放了几天,也不见冯子贵来,郑爱莲就自己在家中空出的一间房里搭起架来。

她把去年的简易架拆去,准备搭上几层。可是,一不小心,手被铁丝刺得鲜血直流。她用纱布包了包,继续搭架。

儿子毛毛乖巧地在旁边递竹竿、铁丝,同时,用凳子搭台,帮忙吃力地拧铁丝。

到晚上10点钟,第二层算搭完。大板凳摞小板凳,她开始搭第三层,人就觉得很吃力,凳子直晃。

毛毛在下面边递铁丝边嘱咐:“妈妈,小心一点!”

话刚说完,郑爱莲身子一歪,凳子歪倒。身子从空中扑下来,伸出的竹竿头狠狠地戳在头上,倒在地上起不来。

毛毛连忙上前扶妈妈,呼叫妈妈,没有应声。他迅速打开门往外跑。

毛毛跑到冯子贵门前,急切地哭叫:“伯伯,伯伯!”

“毛毛!什么事?”

“妈妈……妈妈出事了!”

冯子贵和萍萍吃了一惊,撒腿就往郑爱莲家跑。

这时,郑爱莲已经清醒过来。冯子贵两口子拖了板车就往医院送。不碍大事,郑爱莲次日就从医院出来了。

毛毛却惊惊惶惶的,拉了冯子贵的衣角就说:“伯伯,帮帮我妈妈!”

冯子贵很难过,心里说,他妈的,老子行得正,坐得稳,为什么要怕你这个叫巧巧的婆娘?

郑爱莲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时萍萍常来陪她,家里有汤圆、米酒总要端一些来。冯子贵在大河里捕了鱼,有两碗就有郑爱莲一碗。久而久之毛毛遇到冯子贵夫妇就“伯伯、伯娘”地叫,让冯子贵夫妇听了心里就酸溜溜的。为了这个儿子,郑爱莲没考虑再嫁的事,她怕组成新的家庭后儿子受委屈。

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好在两家来来往往,就跟一家人似的,郑爱莲心里暖暖和和。冯子贵有一子一女。女儿是老大已经出嫁,儿子读初中,放了学,就和毛毛一起做作业,做完作业一起玩耍,郑爱莲一家也过得挺有生气。

郑爱莲很感激冯家,心里也感到很愧疚,总觉得人家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无以为报。
  蘑菇架最后是冯子贵搭的,配料、下菌种也是他一个人承办。过了些时日,小蘑菇钻出土来,四层架上,一片白点点,看起来很美很壮观。冒出土来的小蘑菇一天一个样,郑爱莲按照冯子贵的指点,每天适量用喷雾器喷水。

这天晚上,郑爱莲喷了一遍水后,已是晚上10点多钟。她顾不上劳累,就将微肥颗粒很均匀地撒在土床上。

四层架,近300个平方,很费工夫的。可恰巧在这时,忽然停电了。郑爱莲到处摸火柴和蜡烛,摸到了火柴却找不到蜡烛。

过一会也许就会来电了,这样想着,也不去睡。事情做了一半,她放不下来,她喜欢看那算盘珠儿大的白蘑菇。每天无事做的时候,都要看好几遍,依依不舍。她只是觉得这些小蘑菇可爱,纯洁无暇,白白嫩嫩,密密匝匝,像工艺品。这工艺品是她的杰作,当然也是冯子贵的杰作。白蘑菇是儿子的佳肴,是儿子的新衣和学费。望着这些白蘑菇,她心里甜滋滋的。

就在郑爱莲沉浸在遐想中时,门外晃动着一个黑影,她想,一定是村长冯子贵来了。

黑影闪进了门,郑爱莲叫了声子贵哥,却听不到应声。门被拴上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接着,郑爱莲猛地被抱住。

她被这意外的举动吓了一跳。忙说:“子贵哥,你怎么回事?别这样,别这样……”

她不敢大声叫,怕吵醒正在熟睡的儿子,就这样被抱起放到堂屋的竹床上。

郑爱莲没有反抗,眼角淌着泪水。

来人扑在郑爱莲身上喘着粗气。

那人看不到郑爱莲流泪,也不吱声。做完了,起身穿衣,打开门,一溜烟跑了。

郑爱莲直挺挺地躺着,黑暗中睁开大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