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北大教授讲中国文化和孙子兵法

笔记一则

  简介：王守常 男 一九四八年八月一日生于北京。一九六九年至一九七三年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务农。一九七三年入北京大学哲学系就读，一九七六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并留校任教。现任北京大学哲学系、宗教系副教授，北京大学中国哲学与文化研究所副所长。中国文化书院院务委员会副主席。《学人》杂志主编。东方文化丛书、中国文化编主编。国际儒学联合会副秘书长、中国国际教育交流协会常务理事。

王教授，面善、和蔼、语气和缓。

王教授善板书，开篇就给我这个历史懵懂的人上了一课，板书如下：

      朝代更迭几千年，李鸿章却说“三千年未有之变局”。那么不变的是什么，王教授说中国文化没变。从文化入手可以解决很多问题。那么提到中国文化，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中国”。

      说起中国，很少有人认真思考什么是中国。也许在他们的心目中中国仅仅是个地理位置。其实，商周起就有中国之说，长江、黄河之间即为中。中国在内、夷狄在外。北狄、东夷、南蛮、西戎，中国者：聪明睿智之所居；礼仪诗书之所教；万物财富之所集，远方观赴也、蛮夷宜行也……。石介《中国说》：开心者中国也，守旧者夷狄也……。中国代表的是文化、文明的概念。

      弄清楚了什么是中国，那么什么是“文化”？文化即人文化成。如茶文化、酒文化什么的是文化的外层。也就是说文化的外层是物质；内层是制度；核心是思维方法、价值观念、审美意识、宗教习俗。比如文化的核心之一的思维方法，在中国人的心目中，万事万物并不是用对错来形容的，不用一分为二来思考，而应该以“一分为三”来思考，这就是思维方法的不同，这和西方人的思维方法是有区别的。

        比如“与时俱进”若从文化的层面来探讨并不正确。王教授说用“返本开新”更恰当。与时俱进是向别人学习忘了自己。返本是保留自己的文化传统，开新，是创新。在学习别人的时候不忘记自己的传统。也就是说给孩子洗完澡后倒脏水是不要连同孩子一起倒出去……。我们的传统文化——国学就是变化气质之学。

        那么中国文化的传承靠什么，靠注疏传承。注是对原文的解释，疏是对注的解释。比如：老子说，以德延年，死而不亡者寿。这句话看来很矛盾。但王弼做注后就好懂了：亡者忘也，其道犹存。这一解释我们就明白了，有德的人长寿，死了也是活在人们心中的，仁者寿。

        其道犹存，这里面的道是什么？道：形而上者为之道，形而下者为之器。道是规律，秩序。是道德、境界。王教授到过日本讲学，王教授说对日本是鞠一躬拍他三巴掌。日本作为中国的邻国，很多东西都是学习中国，学得很像传承得很好。比如，在日本喝茶叫茶道、打拳叫拳道、还有花道、武士道，什么都是道，就是没有人道。听者大悦，鼓掌叫好。

        后人又对仁者寿做注疏：气之温和者寿、质之慈良者寿、量之宽宏者寿、言之缄默者寿。教导我们不要在无谓的问题上去争辩。人在本质上是好的，比如三字经头一句：人之初、性本善。人生来是有四端之心的：是非心、羞耻心、恻隐心、辞让心。但在这注疏传承中难免有断章取义之处，比如：以德报怨就是错的。

       “以德报怨”这句的出处是孔子的学生和孔子的一段对话。孔子的学生问孔子：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后人以为以德报怨是孔子说的，孔子的意思恰恰相反，以德报怨，用什么来报德呢？按现代人来说：你对我不好，我对你很好，凭什么？我们应该理解为：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直是正直，真性情，直率，看到错误就指出来。这才是朋友之交，敢说真话。他对你不好，你对他好，你对得起自己么？

       我们还可以举个例子，来证明孔子是很看重直的。孔子的学生问孔子，其父攘（偷）羊，其子证（告官）之，直呼？这里面涉及的是一个法字。孔子说：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这里面讲的是一个情字。法与情，应该用一分为三的思维方式。在读国学时，应该充分了解这句话的语言背景。比如传承很广的“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养是说很难相处。小人当然不是指小孩，而是指没有德行之人（德之贼）。女子，近则不孙（逊），远则怨。太靠近则不守礼节，远离又会招怨气。这是孔子和他的学生在谈到某个具体的事情时，说的这句话。我们不能断章取义，就说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是孔子说的，骂孔子不尊重女性。当然，理论批判不能代表政治批判。三寸金莲走路风摆柳，但把女人的脚缠成那样完全是对女性的摧残，我们要对封建社会对女性的摧残给予批判。

         还有一句也需要探讨一下，“存天理、灭人欲”鲁迅是骂过的，这句的出处在朱熹这里。天：神、帝，天：道德。天：自然而然（比如：牛马四足为之天）。神：自然神，人格神。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常与善人。灭人欲，是说让人没有欲望，消灭他的欲望？显然不是。朱熹同样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即是天理。如果两句连起来，肯定是行不通的，既然吃喝、男女之事为天理，为什么又说存天理、灭人欲？朱熹的本意，人欲，只要不是太过分、不要过分追求就行了。

        诸子百家，哪百家，最有影响的是：儒、墨、道、法、兵、名、农、阴阳（方术）……，诸侯战乱，这些学派弟子周游列国推行自己的学说。尤其以：儒、墨、道、法、兵对社会影响深远。因为时间的关系，王教授重点讲解了儒家、墨家。儒家尚和，墨家尚同。这就是有名的“和同之辩”。现在说的创建和谐社会，我是很认同的。和是一种多元，同是一致。惠王和大臣据，关系很好。惠王就问晏子，我和据是同还是和。晏子说是同的关系。君说是，臣说是，这是同。臣说否，君说是，这是和。音因序（律）而和。音乐有多来米法所拉西，高低长短之音按照一定顺序演奏即可组成为和谐音符。移风易俗，和谐万邦，和则相声，同则不继。如果这个社会只有一种声音，一句顶一万句，只有一种颜色，不是白就是黑，不是黑就是灰，没有多彩的颜色，能叫和吗？因此，和谐社会，提得好。

       当然，和，需要民主，也要法制，既要公平又要正义。“知和而和，不以礼（制度）节之，不可行也。”我在上面讲，你也跑上来讲，他也跑上来讲。这里就失去了制度的约束，就是混乱的，我站在台上，我来讲你们听，有意见有问题你们提出来，我来回答，这就是和。孔子说“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有这个资格，你就享受八佾。你是诸侯按规矩你可以六佾舞于庭。天子享受九鼎，王就只能享受七鼎。和是要有规矩和制度的。

      墨子是反对战争的，前段时间有个电影很有意思，《墨攻》，难道不知墨子是非攻？中国几千年来兵战不断，对兵的研究可谓登峰造极，《孙子兵法》比西方的军事理论早了两千多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谈到孙子兵法不能不提三十六计，王教授说，36计实乃缺德之计。什么上屋抽梯，借刀杀人、走为上、借尸还魂、美人计等等。三十六计不等于孙子兵法。《孙子兵法》提倡的是慎战：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用。兵书上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次攻城。因此攻城最下，兵如蚁，死伤无数。因此就有“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兵书还是讲的以人为本。“天、地、人三才，人为贵”，草木有生有气，而无知；禽兽有生有气，有知而无义（义，礼仪原则），人有生有气，有知，且有义，故为天下贵。

      西方讲人是指个人（天赋人权），中国的人是指类的概念。草木一类、禽兽一类、人一类，人为贵。我们的人权和西方所谓的人权是有别的。我们的老祖先说以人为本，人为贵，这个“人权观”时，西方人还是畜生，毛都没褪干净……他们是不配和我们讲人权的。

                    本文之注疏：部分观点为作者临场发挥，非王教授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