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夏侯冉成

十八岁的周洋在冬奥会上获得女子一千五百米短道速滑冠军后对记者发表了一段感言：“得了金牌以后会改变很多，更有信心，也可以让我爸妈生活得好一点儿。”不知怎地，这段感言却引发了轩然大波。

先是媒体对周洋赞不绝口，说她是“最美姑娘“，原因是她的话真实，而且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有的媒体说，“让爸妈生活得好一点儿”也许会成为二○一○年最感动中国的语言。也许是媒体的大肆报道让全国政协委员、国家体育总局的一位副局长在“两会”上大发感慨，说什么“感谢你爹你妈没问题，首先还是要感谢国家”云云。消息一出，如潮般的评论涌了出来，那位副局长也被戴上了“扼杀人性”、“毁灭人伦”的大帽子。尽管后来有全国政协委员出面说副局长发言的时候并没有点周洋的名字，可是网上评论依旧热烈。

不管点没点，不论副局长当初发言的语境如何，如果报导出来的发言主旨没有差异，那就不需要什么“鸣不平”。副局长的一顿批评不仅招致周洋父母的耐心解释，还让不少评论家有了发挥想象力的空间。有人说，不要一有成绩就以自我为中心，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没有国家的巨大投入，你怎么可能有这般成绩。还有的评论由此说开去，说中国人历来是吃孙喝孙不谢孙。感谢自己的爹娘，感谢国家，对了，应该是先国家后爹娘，可就是没有人说要感谢纳税人——没有纳税人辛勤纳税，会有大把的钞票投入到竞技体育当中去吗？要知道，中国没有感谢纳税人的习惯和传统。挨了这么一顿批评，周洋小姑娘只好重新发表获奖感言，先谢国家，后谢爹娘，就像小孩子承认错误一般，可笑之极。

我们国家有这个光荣传统，一个人有了成绩先要感谢的是党和国家，然后再感谢单位的领导，接下来再感谢自己的同事，还要感谢相关方面的支持。对运动员而言，恐怕教练是应该摆在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的。伴随这个问题的就是奖金，以往我们的做法就是因为大家都有贡献，奖金自然人人有份，最后轮到当事者的头上所剩无几，那个年代个人英雄主义是要不得的。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对个人的作用日趋认同。实话实说，不论国家投入多大，没有出类拔萃的科学家，我们国家的核武器能研制出来吗？不论领导的指挥多么得当，一个乐队没有优秀的演奏员能表演出令人陶醉的美妙乐章吗？就拿竞技体育来说，没有这些冬季项目运动员个人的努力，中国代表团能在奥运会上取得辉煌的成绩吗？同是体育项目，国家和相关方面对足球的投入恐怕更多，全国人民的关注也更多，怎么成绩越来越差呢？难道不是当事人在起着重要作用吗？

我们这个国家如果还是把个人英雄主义当成批判的靶子，就不会给获得国家荣誉的科学家以巨额奖金。没有一大批优秀的科学家，我们国家的科学技术述评不会有今天的发展。如果他们要先感谢国家的话，所幸可以不要那么多奖金嘛。从另一个角度说，只有一个科学家自己掏钱买仪器、自己盖实验室，才能把功劳归功于科学家自己吗？难道运动云员要自掏腰包买设备、买器材、聘请教练、自费出国比赛才能先谢父母吗？

周洋的父母说得好，即便是感谢父母在前，孩子取得的成绩还不是给国家争得了荣誉？父母养育孩子十八年，孩子有成绩了，难道不应该先想到自己的父母吗？副局长的说法让人觉得昔日极“左”思想还没有清除干净，不仅如此，更透着一种矫情和小气在其中。就算小姑娘没把国家放在前面，她给国家露了脸本身就是一种回报，难道不是吗？周洋十八岁得了冠军算她幸运，那些与冠军无缘且弄了一身伤病的人又当如何？有谁听说什么大领导去感谢人家的父母了？甭说没有成绩，即便获得过全国乃至国际大赛冠军的人不是也有退役之后生活窘迫不堪的吗？人家该去找谁呀？一个小姑娘感谢父母，应该予以表彰才对，不忘父母的人才能堪以重用。

其实，副局长要获奖运动员“先谢国家，后谢父母”也许别有一层含义，甚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就是周洋或者其他获奖运动员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没有把领导放在让领导满意的位置上。领导不高兴了，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堂生动的“先感谢谁”的教育课出来。请不要忘记，中国可是一个官本位国家——不把领导放在前面那还了得！

二〇一〇年三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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