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电影里的时光背影

辛泊平

    看老电影，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那些已不再清晰的镜头，让人想起胶片在机器里转动的沙沙声，仿佛时间沉潜的脉搏，撩人心扉。我喜欢那种熟悉的场景，喜欢那种简单里的纯粹。

    在一个无聊的夜晚，神情黯然，我无心关注那些花边新闻与世界大事。窗外月色清冷。于是，打开影碟，看周润发80年代的《监狱风云》。发哥现在是大腕，是巨星，做派也是大腕巨星的做派。然而，我更喜欢那个年代的小马哥和阿正。光芒当然有，但那时的光芒不是标签 ，而是一招一式的硬朗，是火焰一样的眼神，是湖水一样的脸庞，是隐忍而倔强的背影。怀旧的色彩，陪我一起回到少年时代，对力量的崇拜，对友谊的珍视，对邪恶的愤慨，对黑暗的战栗。成长，不只是课堂，还有那些暧昧的录像厅，那些另一个世界里的故事。男人的复仇，女人的等待，一样美好。

    清一色的囚犯，圣经里原则的人们。然而，高墙之内，罪恶已经没有重量，身份，地位，学识，善良也失去了意义。在这里，似乎回到了人生的最初，生存，尊严地生存，成为底线，也成为第一要义。阳光之下的侵犯与捍卫，两种势力的交锋。不需要有前因后果，偶然就是必然。罪恶之中的正义和邪恶，同样黑白分明。阴谋无处不在，正义四面楚歌。让人揪心的陷害，让人战栗的围攻。没有终极的法庭，无处申诉。你只能相信你的感觉，你只能依靠自己的拳头。古老的生存法则，现代文明反面，是真理的一种。

    然而，还有友谊，在黑暗如铁的牢房里发出微弱的光芒。男人之间的友谊，简单到苍白，纯粹到虚无。然而，它是力量，真实的力量。一个让人鼻酸又心生暖意的镜头：发哥和他的“囚犯兄弟”们席地而坐，拉着二胡，合唱《友谊之光》，声音深沉，沧桑，别有味道。

    “人生于世上有几多知己，多少友谊能长存。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友谊常在你我心里。”在那里，当然不会诞生高山流水一样的知音，但友谊却真的在心里，相互惦念，相互鼓励，相互支撑，一起跌跌撞撞地从黑暗中走到黎明。想起《肖申克的救赎》，一生的事情，一是坐牢，一是挖洞。忍耐的两种表现形式。监狱里的美德，忍耐，对敌人，也对时间。

    但终有忍耐不了的，那是面对生存与尊严的挑战与威胁。于是，忍耐爆发，成为决然的力量，决堤的潮水，对抗邪恶。电影自然是俗套的结局，白战胜黑，善打败恶。人们愿意看到的伦理和报应。我们当然知道，更多的时候，是另一种结局，让人绝望和窒息的血腥与死亡。我们已见得太多，多到习以为常，多到麻木。而在这个打发时间的夜晚，我接受了这个电影结局的烂俗。因为，它让人觉得在非人间的现实中，还有一丝暖意。从罪恶中浴火，完成人性的坚硬，也保存人性的柔软。2010-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