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河路的柳树

秋风之后，几次三番，我想沿滨河路暴走。

看银杏树叶一夜泛金，簌簌落下，我对滨河路就充满了渴望。

滨河路两岸，柳树成荫，很是迷人。

我见过滨河路冬未去春未来时，那一丝不挂的柳枝，瑟缩在寒风中。

我见过那春刚暖时，泛黄抽芽的嫩条，努力绽放自己即将到来的青春。

我更见过夏日，枝繁叶茂浓烈的绿荫，听过其中的蝉鸣。

但我没见过秋已去冬才来的滨河路。

我特别想挤出时间，在秋风中，哪怕是冬日西风中，去看看滨河路的那些柳树。

他们伴随我快一年了。

这一年里，我有很多个周六周日和她们在一起。

我以为，滨河路的柳树也应该黄了，掉了。

我想象，那光秃秃的柳枝，在空中迎风怒扬，不屈的，是还带着几片顽固而残存的叶。

但，我错了。

当我走下马路，沿河岸前行的时候，我是如此之惊讶。

我惊讶的是，滨河路边的柳树，竟然还保持着绿色。

虽然，这绿色，已经有些苍翠干涩，不再是春天的泛黄的嫩绿，更没有夏天透着水灵般地碧绿，但它终究还是绿的，还没有泛黄，枝条上的叶，还是那么茂密。

但，树下，原来那些花花枝枝，已经被芟夷调，只剩下些断枝残叶。这有点像我老家田埂上的茅草，冬天来了，一把火先烧掉，留下根茎，以度过寒冬，所谓春风吹又生。北京城里，不能乱点野火，所以花农割掉了他们。

而树下那些种植的绿草，却整体黄了，衰了。

那些白杨树，那些大树，叶子衰了，都在掉落。

冬藏，识时务者为俊杰。

只有河边的柳树，还在努力挣扎。

今天的风大且寒。我的眼中，那随风飘扬的柳枝，似在做着最后的努力，顽强地坚守着它最后的绿。虽然，寒风逼得它喘不上气来，虽然，它也不知道，能抗多久。

但它在做着最后的抗争，为自己，也为我这样的路人，留着最后一份温暖的希望。

波光粼粼，风摆柳枝，沿河边迤逦而行，虽寒意刺骨，胡乱随想，却想起先生《秋夜》两段，用在这深秋初冬最后的绿柳上，倒也甚是贴切：

“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蝴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

“他知道小粉红花的梦，秋后要有春；他也知道落叶的梦，春后还是秋。 ”

滨河路的柳树，当然知道自己的梦，它知道秋后要有春，它知道冬虽来，接着还是春，还会蝴蝶乱飞，蝉鸣鸟叫。。。

所以，哪怕明知凋零已在前，也要抓住最后的冬日，奋力绽放到最后，这才是本分。

萧瑟将来，这旧年最后的温暖，当珍惜，珍惜，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