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学生,都想工作。可是一旦工作了的人,又总想在工作中偷出一些空闲的时间,或者说,总盼着休假。天天休假的学生,并不觉得休假有什么宝贵,倒是为没有赚到钱、养活自己而感到焦虑。而工作了的人,却又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框框内,得适度逃出框框的束缚。觉得自己除了出卖劳动力的工作以外,必须有生活。
我指得框框,就是工作。于是你会说,我想讲的问题不就是围城吗?还没进去的人想进去,进去的人想出来。不错,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但是,更深刻的一个问题是,到底城里和城外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工作和生活是什么关系呢?
有人觉得工作就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生活。然而,大部分赚到钱的人,用五天赚到的钱,未必有两天的时间来生活。于是你让他别工作,只生活。他说,我得有钱才能生活啊。不错,工作的前五年无法这么做的确是钱的问题,但是之后,他已经给自己上了套,根本无法停下来。有人觉得工作是为了一种满足感,赚到钱后被人称赞有钱,是一种极乐的感觉。于是,他就一直在这种满足感的循环中,不断做大。直到做到很累了,才停下来。看看人生还有什么没做,赶紧弥补一下。之后,觉得自己度过了完美的一生。但实际上,他们只是被社会的惯常模式所选择,他们在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成就感更加淹没了这个问题,使他们也懒得去想。归根结底,他们没有主导自己的人生,也并没有真正奉行“工作是为了生活”的理念。
大部分工作了的人,一天中大部分醒着的时间(8小时工作),未必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些事情,可能是公司为他们设定的,是他们必须做的。不过,他们依然觉得这样是有意义的,因为可以赚到钱。然而,就一生来看,赚来的钱未必有效地花掉,他们也未必真正实践了某种生活方式,倒是把每天的八小时统计起来,他们惊人地发现自己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而达成的某种目的就是一笔遗产。从这种角度来说,大部分人的人生是很悲哀的。悲哀之处就在于,他们把工作当做了一种交换的手段,把工作的内容与人生的意义区分开来,而把工作的结果与人生的价值等同起来。也就是说,一段时间,就是为了给另外一段时间服务的。所以这段时间本身并没有意义,只有它带来的结果是有意义的。而这一段时间,可能就是一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何一段时间,只要还有“下文”,那么它就可以是目的性的。因为,在下文的时间中,我们还能去验收,去体会该结果的意义。但是,如果它没有了下文,那么,它一定是过程性的。然而,大部分人人生的问题在于,在人生开始的体验中,一切片段(比如,四年的大学,头五年的工作)都是目的性的。于是,他们把这种目的性带到了一生中,当成了一种习惯。而实际上,因为人生本身是没有下文的,所以,作为整体的人生反倒是过程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