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


                                                                      吆喝  

 

   “干什么吆喝什么,卖什么说什么”,这几乎是一切商家时铁律。武汉商家的吆喝,自有它的韵味。

       大厂商的吆喝一般不动声色,谁曾见大参燕号、大药号派出几个伙计站在门口大喊大叫的?但其中也有例外。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汉昌肥皂厂为了推销七星牌肥皂,就曾用洋鼓洋号沿街宣传,“汉昌七星牌肥皂,畅销牌头啊!”边吹边打边叫唤,这声势也够可以的。但更多的厂商喜欢用另外的办法吆喝。

       汉正街上的瑞记布店,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名头如日中天,为了好上加好,它也要在报上做广告,广告上有它门面的照片,广告词不但强调它是几十年老店,而且把当时视为新潮的“石库门面”也赫然写上去了。这可以算是汉口早期利用传媒说尽自己优势的例子。

       曹祥泰宣传它的“警钟”肥皂,用的是情感的路数。它也登广告,但着重的“攻击点”都不是产品本身如何,而是抓住当时中国人抵制洋货(特别是日货)的民族情感,“提倡国货”。“警钟”的品牌,“提倡国货”的口号,的确在武汉三镇市民的日常生活中不断地敲响警世之钟,这品牌自然就被接受了,一时与“汉昌七星肥皂”并成双璧。

      “太平洋肥皂”也曾名噪一时,其成名之诀却是抓社会热点。一开始,这肥皂并不叫“太平洋”。它的厂房龟缩在中心城区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品牌又全无名气,产量不多积压不少,从老板到员工没有不为前途担忧的。那是一个多事之秋,国中政局翻覆动荡,国外天空战火硝烟。报纸上日复一日地刊载着对战争的报道、预测,“太平洋战争”是否会爆发,成了为战争所苦的寻常百姓关注的焦点。坐守愁城的肥皂厂薛老板看了这些报道,突然闪现一点灵机:何不把肥皂打上“太平洋”的牌子?客观地说,当时的老板也真是没有退路,就像个溺水之人,只要有漂浮物从身边过,他就得抓住。“太平洋”这三个字,就这样被他抓住了。定下了品牌,他又铺天盖地地在电线杆上挂上了标牌,反复地让这几个字刺激路人的眼睛:请用太平洋肥皂。

       薛老板这一招,颇有“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味道。经这么一闹腾,“太平洋”肥皂果然火爆,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小小统一街,哪容得下拖货的车马、订货的人流?于是薛老板当机立断,马上买地扩厂。不久,在汉口宗关附近,“太平洋肥皂厂”新厂落成。为了货畅其流,还在门口修了一条宽平的马路。开始这路并没有名字,等到“太平洋”叫顺了嘴,这条路的名字就取好了,直到今天它仍是“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叫“太平洋路”。只是今天的人们未必知道,这条路的诞生,是起之于一个好品牌,一个好广告的创意。

       厂商重视了广告,广告公司自然会应运而生。在全国的城市之中,武汉的广告业从出现的时间之早,到数量之多,都是紧追上海而“藐视群雄”的。

       有了广告商,武汉便加快了文化商业化、“商业化文化”的进程。同时,厂商在宣传自己的品牌时,也时不时地冒出些新点子、怪招法。

    冷饮业是二十世纪上半叶在汉口逐渐热起来的行业,它也是从上海冷饮的“入侵”发端,继而出现仿效者的。汉口的“美的牌冰棒”何以叫“美的”?因为上海先有“美丽”。上海“美丽”不但名字美丽,而且包装得有头有脸,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美丽。而汉口开始的仿制者就太粗糙了,大约觉得反正在家门口现卖现吃,它们就赤膊上阵,竟连一张纸都不包。没想到这“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地产品,竟因为过于赤裸裸而被人忽略。汉口人不吃汉口冰棒,这可让老板们着急了。

       就像唱戏要有开锣、有大轴一样,赤裸裸不好卖的冰棒一“下桥”,一批人挣扎了一阵之后,“美的”冰棒就登场了。“美的”学了“美丽”的品牌,也开始了“衣装修饰”,但效果却不大显著。

       被逼急了的乐老板便决定亲自上阵赌一把了。他定制了大批折扇,每把扇面上都印着“美的牌冰棒”的字样,将它拉到人头云集的剧场门口,给每个看戏的人赠扇一把。那正是要用扇子的季节,所谓“六月天气热,扇子借不得”,现在有人免费送来清风,哪个不边扇边把玩一番。待看到”美的牌冰棒”几个字时,便有人记起,这也是个要吃冰棒的季节。于是小贩们“香蕉桔子冰棒、美的牌冰棒”的吆喝便引起了人们加倍的关注。

       这还不算。乐老板自己还特地定了一把大扇子,写着更大的“美的牌冰棒”,在那赤日炎炎之际,坐上人力车,一边行一边摇,几乎让汉口主要街道上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幅活广告。“美的牌冰棒”从此开始了它在汉口市场独占鳌头的日子。接着,“美的”品牌向更广阔的领域进军,那一分钱一颗的“美的”牌奶油糖球,直到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才绝迹,至今想起,还令人口颊留香呢。

       汉口的开埠丰富了传统商埠的物资聚散方式,也结束了“好酒不怕巷子深”的传统思路。厂家商家的吆喝,便借助种种手段去增强力度。

       这个时候,那些做不起广告的小商小贩们,却用他们唯一的本线——嗓子,叫卖着,走入了深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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