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丈去了


大姨丈去了

丁启阵

 

今天上午十一时许,接到小弟的电话,说贤刚表兄给他打电话:大姨丈去了。

我一时无语,心里想起起许多往事,历历如在目前。

我母亲没有兄弟,只有姐妹。四姐妹中,母亲行三。因此,我有大娘姨、大姨丈,二娘姨、二姨丈,小娘姨、小姨丈。不过习惯上,我们也常以他们家所在村镇名字或地理形势称呼,山上娘姨、山上姨丈,庙西娘姨、庙西姨丈,东塍街娘姨、东塍街姨丈;有时候也简称为山上人、庙西人、东塍街人。我的三位姨中,大姨有一儿三女,二姨跟母亲一样有三个儿子,小姨有二儿一女。因此,我的姨表亲相当齐全,表哥、表弟、表姐、表妹,全都有。

大姨一家移居宁波之前的十来年中,我们三家的姨表亲几乎每年春节都会相约着去大姨家拜年。成群结队,浩浩荡荡的,颇为壮观。从我家出发,去大姨家,先得走三四里的沙石公路,接着是一段约两里地的缘溪山谷土路,再爬三四里的山坡羊肠小路。到达岗顶,就能看见山洼里的大姨的村子了。通常,在我们走到岗顶的时候,大姨就会在村口朝我们的方向眺望,挥手。隔着老远,我们就彼此呼应起来,惹得村子里鸡鸣狗叫的,场面很是热烈。

表兄移居宁波之后,欢乐难以为继,心中难免有些惆怅。多年前,我就写过文章,怀念那每年一度的拜年之旅,怀念那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怀念那大半天的热闹欢聚。不过,那时候,大姨、大姨丈因为不习惯宁波的生活,多数时间还住在山村。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干姨表亲还可以事先约好,成群结队去那里拜年。

七八年前,大姨、大姨丈都过了古稀之年,大姨丈在山路上摔断的腿又一直不能痊愈,只能常年卧床。因此,表兄就坚决地把他们都接到了宁波居住。这些年,我们就再也没有理由去他们的小山村拜年了,再也没有姨表亲大聚会的欢乐了。大姨家小山村的楼房因为无人居住,也早已破败不堪。但是,大姨、大姨丈仍然固执地认为,山村比宁波好。我前后两次去宁波看望他们,他们都说等大姨丈腿好了,还回山村住。虽然明知他们的理想难以实现,但是,我的心里多少还存有一线希望,一点侥幸。

现在,大姨丈走了,我的这一线希望、一点侥幸,就彻底破灭了。

那个山涧流水潺潺、山坡上竹林如海的小山村,那个对面就是大片茶园的小山村,那个我幼年时代某个夏夜在一块奇特的大青石上猝然醒来时思乡思亲之情如山洪爆发、哇哇大哭的小山村,那个我少年时代怀着兴奋又紧张的心情跟着大表兄他们追寻过野猪踪迹的小山村,那个我抱来第一只长大后成为我亲密伴侣的小花狗的山村,那个我曾多次跟父亲一起住在楼下养着牛的小小楼房上的小山村,那个我借到散片《林海雪原》、父亲放在箩筐里挑回家的小山村,那个我们每次拜年都要挖回来许多兰花草的小山村……我再也不可能去那里拜访亲戚,再也不可能去那里拜年,要去,也只是一个旅游者,凭吊者了!

                                                   20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