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我思存
君若一知道思存不爱他,便立刻决定向她求爱了。
君若知道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在被人拒绝、被人抛弃时产生的片刻嫉恨与伤心,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向往的呢?
君若明白,要追求这种真正的爱情,自己必须要真心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爱情,要将自己燃烧、粉碎及至于一天吃三次每次吃八瓶敌敌畏也在所不惜。
他没有收到回信,仍然坚持写作。他在第三十封情书上写到:“思存,我的一切,我只要听见你的名字,我的心就发颤(为了表示热烈,现改为狂跳)。几次跳出来过,我都小心地放在抽屉里,等你来看。我完全有证据证明我已经真正地爱上你,没有你我将无法生存,离开你我将没办法活,也没办法死;离开你缺少动力,哪怕是自杀所需的用刀片亲切地割开喉咙的力量。我看了抽屉,连同刚才写信开头时跳出的一颗心,现在已是第四十八颗。它们都是那么鲜红,那么挚热。思存,不,现在是第四十九颗,它们都象雏鸟期待食物那样等着你,快来吧!”君若的大胆直率和热情,很快引起了思存的反感,终于思存给君若来了一封短信。
君若:
你不要这样打扰我,我受够了。刚才受了邮电局同志的表扬,他们的奖金完全靠的是你寄信的邮资。你写过来的信太长太多,我根本无法来得及看。对你的深情厚意,我很感动。这几天,我考虑了很久,我一直把你当作心里的偶像,但要恋爱,恐怕不可能。这毕竟是一件大事,你的情太真,我负担不了,所以我不能和你恋爱了。对你对爱的狂热的信仰,我十分钦佩,并会将这一切珍藏心里。你实在想我,可以对墙高呼,而别再给我写信,既便写了也不会看的。
思存
君若收到了这信,高兴异常。他成功了,他感到眼前发黑,甚至于有几颗金星冒出。他用力用双手抚着脸,免得由于大声欢笑而导致面部肌肉抽筋。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乐出声来。从思存的来信中他收获不少,体会到由被拒绝时的痛苦而产生的欢乐与幸福感。他定下了自己的目标,要创造一种宗教,以被拒绝为最高境界。下一步他打算使她相信他真正地疯了,而不是装疯。他要惹得她破口大骂,那才心满意足呢。于是赶快提起笔来创作他第五十七封情书,把假话一本正经地当心里话说出。
思存:
又多了一颗爱你的心。我不管你是否会看这信,我坚信一点,只要我写了,你就会明白,就如同前几天我对着墙大声说爱你,我漏写在信上了,你不也知道了么?可想你是多么聪慧的小精灵啊!我的心和你的心那么近,我所想的一切你都明白,这就更证明了我们应该相爱的。爱我吧,不要错过机会,好景好花不常在,而我对你的心是常在的。
君若
君若有一个新发现,这使他兴奋不已。那就是——在写信之余,如果有空去听一下思存最相好的女友茜茜的话,也是一种享受。每当听到茜茜讲思存谩骂赌咒他是疯子搞得她不得安宁她受够了他的胡言乱语时,他总是甜美的一笑,谦虚谨慎地沉醉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中,“人们的虚荣心是通向成功道路上的最大障碍”。君若常这样讲,“爱上一个女人,你就要大胆,要不顾廉耻,不顾虚荣心,拼命地去爱。她越拒绝,你越追求,结果被更多的拒绝,那你也就真正的幸福了。我对正人君子们虚伪的爱情早厌倦了。”正是这种通情达理的,要求低微的幸福观,使君若在茜茜那里得到了爱情上的高度满足。每当茜茜讲到思存赞美那胖男人长得英俊,她最爱和胖男人跳贴面舞时,君若都嫉火纵烧。也正是这种极度的嫉恨使君若在嫉妒的将要死之时,找到了一种享受——快乐得要死。君若明白了真理,君若说:“越痛苦,产生的快乐也就越大。哲学家都赞同我的观点,而世间平凡的庸人自然无法理解。幸好我的气量也挺大,我从不与指责我的人争斗,因为我深深敬慕他们。我清楚的明白,他们是我欢乐的真正源泉。欢乐与痛苦,其实是同一种物质的两种名称罢了。”
随着爱情加深,他对爱情幸福的需要一天比一天多,这种听别人话的享受,几乎不能满足他日益饥渴的需要。因此,本来就瘦得比竹杆还细的君若越发变细,在街上你若不留神是看不见他的。只有你定睛观瞧,仔细分辨,才能把他从人群中找出来。和他谈谈,他一定会认真地告诉你他曾经真正爱过,他永远也忘不了。
君若正在十分苦闷之际,突然收到了思存的来信。信里讲由
他痛恨女人,恨她们的自私,他恨透了女人的虚伪和无聊,女人就是会破坏真正的爱情。他想到今后再也无缘享受崇高而快乐的爱情,再也不能从嫉恨中找到幸福,他就痛苦得想抱头大哭。要是他知道家里的杂物箱里还有两瓶乐果农药,并且有力量将它们颤颤抖抖地举起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一饮而尽的。
君若真正的进入了痛苦,他感到自己如同野猫逃到了小河边,无路可走了。他厌恶人生,人生如何会有这么多磨难?要是让纯洁的爱情得以永存,那有多好!他一天比一天虚弱,他发现自己的双脚比昆虫的细足还要无力,一天天受着痛苦,放弃了他所钟爱的伟大的写情书事业。
也算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茜茜出现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传统习惯之使然,茜茜总爱说三道四,是个小广播。她神秘地告诉君苦,思存与那个胖男人结婚了,上次写给他的信是耍他玩的,她根本就不喜欢瘦的男人,她认为男人一定要胖,一瘦就完全不成体统。
君若一下子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出来,“啊,上帝!可爱的思存,难道我对你的爱会有所改变吗,不可能,我知道永远不可能。我的爱是海枯石烂心不变的,我要永远地深深地爱你,你是世上最可爱的女人。”君若又得到了他向往已久的爱情欢乐。他就是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喜欢思存欺骗他,把他当狗耍。两个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得到了上帝赐给的真正幸福了。
君若得到喜讯之后,重温令人陶醉的幸福,决定立刻恢复自己一度中断的伟大事业,继续沉湎于爱情的幸福之中。君若拿起笔在信纸上真心地,语气热情又平和温柔地写下:我爱你,无论这世界物换星移,我对你的爱情是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