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类情感困扰两代人
丹飞/文
我手头的两本书首先是各自提炼出的情感模式打动人。“钱,太好了。它几乎能买到一切,包括幸福。”这个有点解嘲意味的判断可以说披沥出了《坐过站》和《房奴》两书的神髓。在很多层面上,不是别的,恰恰是“钱”让两书男女变得被动。有钱,机会就多,选择范围就大,情感就不会频频搭错车,一不小心就坐过站成为“剩女”;有钱,房子有了车子有了,也就没有“房奴”和“车奴”。70后稳当,80后迷乱,差不多成了定见。以代际粗暴划分的两代人之间的分野真的那么大吗?在考察手头这两个文本时,我们发现这之间的“代沟”有模糊成灰色地带的趋势。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二者恰恰颠了个个儿。“别问我究竟爱他什么,跟着不负责任的男人确实很辛苦。”尽管自知自觉,还是无力抗拒,而选择了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靠谱的“四不男人”,因为“跟着一个能抓走女人心的男人很甜蜜”。这种把自我感受无限放大的不靠谱的择偶方式,恰恰来自70后作家徐徐写70后大龄恨嫁女情感婚姻的小说《坐过站》。
对于大龄未婚常常也“无主”(没男友)的女人来说,人过三十天过午,时间未老人已老,莫名产生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这其中会萌生千姿百态:有人慌里慌张,逮着谁是谁,拼了性命抓紧不放手,在她们眼里,世上再没有比把自己赶紧嫁掉更重要的事;有人瞅见别人碗里的菜就是觉得香,动他的脸(打他耳光),动他的信用卡,动他的下半身,逼着自己不动感情。能够做到全身而退的毕竟只是少数,多数人道行浅,有的人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什么都被男人动了;也有的不小心动了感情,“输”了个丢盔弃甲;找食型、抢食型之外,更多人选择了“随缘”。听着玄乎的两个字,其实也设置了条条框框:要多金,有房有车,不能有按揭,最好无婚史,可以有老婆但得是过去时,当然丧偶最好了,有婚姻经验还体贴人,家有有钱双亲,最好父母双亡……在这之后才是高大威猛、幽默风趣、有追求有情趣等等比较“80年代”的择偶标准。就像《坐过站》里的“婚姻活圣经”叶子宣称的那样,“剩女”找男人“最需要的是安全感”,是“用起来舒心可靠”。什么能“用”得舒心又放心呢?唯有可无限透支的信用卡。至于两性关系,再怎么严防死守都会破绽百出。再说,防守战术打到二人世界里来了,累不累?这样的“舒心”,不要也罢。
《房奴》吸引读者的首先是小说提炼出了一种新的情感模式:为房子而活还是为爱情而活。活着说,房奴就是一种生存方式、情感方式。祖辈为土地而活,父辈为子女而活,这一辈人(从上世纪70年代后生人开始,横跨若干代际)肩上的担子则要重很多。当两个独身子女结合,合力承担四个老人的赡养义务,抚养独生子女,供房,供车,曾经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都成了大问题。生存方式的突变,彻底动摇了“五四”以来建立的婚恋观,门第观念卷土重来,嫁入豪门成了新闻头条,光芒万丈的明星在金钱面前成了灰姑娘,上班族则以有房有车作为婚配的基本要件,当然,抱住金窝头的“幸运儿”毕竟是凤毛麟角,寻常人等还得老实找个不那么帅,没什么钱的另一半一起付按揭,过起祖辈、父辈闻所未闻的“奴”式生活:房奴、车奴应运而生。这种生存状态谈何心理感受谈何追求谈何美感呢?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许多读者读完《房奴》之后对易萧萧的势利、没情趣、不给男人自尊心等“恶习”,对费溪逆来顺受、没血性、没脾气的窝囊形象颇有恶评。其实,不是易萧萧不懂情趣,不是费溪不想挺直腰杆,“都是生活逼的。”生活逼良为娼,生活让一切有趣变得无趣。
深究下去,两代人的情感困扰如此相像。也因此魏子在《房奴》中笔触延展到70后,徐徐也在《坐过站》中为70后“剩女”准备了80后的情感后备军。感情为钱存在、为房子存在,感情还是感情吗?不是爱情不是亲情的第三类情感,就这样将70后、80后打回原形。可以想见的是,90后、新世纪生人未来的情感模式也逃不脱这个怪圈。感情之谓感情,赖以为继的精神诉求在物质的挤压下无法呼吸,但愿不至于在某一天给活活憋死。好把主谓宾定状补一律化用为定语的魏子和本质上还是灰姑娘-白马王子式(“剩女”搭错车、坐过站,男不帅,但健壮、体贴人,最关键的是,最后时刻意外发现他一夜暴富,因为继承了富爸爸的一切身家)情感写作的徐徐,在这个时候还不具备太多文学文本的价值,但其文化文本的意义超乎寻常。徐徐就要面世的伦理小说《》,倒是露出了惹人艳羡的文学的辉光,值得期待。魏子称,在他尚未暴露书名的新作中,他像一个工匠一样,在文本中加入了更多文学元素。眼下,在“第三类情感”的暴露和诉说中,他们说出了这两代人的情感的结,这个结易结难解,需要更多代人勉力承受。
第三类情感困扰两代人
评论
12 vi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