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与救赎
汶川那里,植入了我们太多的黑暗记忆,记载着我们太多的泪水哀伤。
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儿子、女儿、同事、老师、同学、朋友、邻居……
多少个生命,阴阳两隔,多少个家庭,生离死别。
这是一场人类与自然的生死较量。天地不仁,它的阴诡和残忍,立刻显示出我们的渺小与无力。
几天时间,摆放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几万条鲜活的同胞生命,无法统计的失散家庭……
这一刻,不要追问生的意义,死是它的最好答案。
那些破碎砖瓦下破碎镜框中的结婚照,那些划破了的孩子的书包和散落的课本,那些从废墟下面伸出的摇晃的小手,那些被痛苦扭曲的身躯和落满尘土的面庞……
看到每天向我们直播的人间悲剧,我们开始明白了,是那些死者,在修正我们的生存意义。
但无论是死者还是生者,每一个人都是遇难者——走了的是罹难;留下的是受难。
精神开始归位。
地位、名利、八卦……在八级地震面前,欲望变得荒谬,生命方显真实。我们学会感念生命之美。
为了挽留生命,我们行动。
献血,捐款,祈福,降旗,鸣笛,停欢娱,肃立哀,任凭眼泪洒落,泣家国之殇,悼生民之痛。
这与其说是生者的一种奉献,不如说是一种自我救赎。
很多人都要学会问自己,更有一些人要检讨自己。
在生之时,他们卑微而坚韧地活着,谁给了他们多少尊重和尊严?谁度量过他们生命的尺寸和重量?谁又忧心过他们的房屋和教室会成为掩埋他们的坟墓?
这个时候,忏悔是苍白的,滥情更是可耻的。
无尽的泪水,歇斯的喊叫……能证明什么?
虽然它表达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坚强,但又何尝不隐含着我们的惊惶与柔弱?
死者安息,生者有为。危难之时,每个人都该身体力行,有所表率。
国家做出了表率,它开始走出传统权力的深宫,用现代文明尺度去表述着人性的光辉,诠释着人类“生命至上”的普世价值。
在强大的国家力量之外,我们又看到了新崛起的公民力量。
抢险军人,尽职警察,白衣天使,捐款富商,义演艺员,踊跃志愿者,海外华侨……以及那无数平民英雄,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跟灾区人民一道,共享悲痛,同担苦难。生命高于一切。
战斗在第一线的救援者们,他们不呻吟,不埋怨,只是用默默的、没日没夜的辛劳,进行着搜寻和抢救。以超人的信念、勇气与毅力去回答了生命的庄重。
他们都是站在废墟堆中的高贵身影。对于他们,我们表达致敬。
正因如此,才让我们从窒息的死难中,看到希望和光亮。他们的勇敢和无畏,验证了人类社会的普世情怀与公民精神。
这让我们在悲痛之时,看到了民族进步,精神升华,它以更强悍的姿态在废墟中成长。
我们渴望看到这种内的力量的成长与释放。因为,那是民族的希望之所在。
但是,面对如此庞大的悲剧,我们深感到叙述乏力,所以,只能用冷静的态度,诚恳的工作,去记录每一个感人故事与历史瞬间。
录音,拍照,写字,提醒……
我们也会告诫自己,在采访时,保持着基本的新闻道德,首先不能逾越人的道德。
因为,采访对象不只是我们的素材,而是一个活生生,有着尊严的人。
在歌颂人性的同时,我们不会停止反思,没有反思,赞美则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