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渡边的“虐”


 

    我发现自己还真是喜欢读边淳一的东西,喜欢读他那些被人误解,招致贬抑的小说情节,还有那种像病历卡一样的文字,他会把一切东西讲的尽可能清楚、翔实、坦诚的同时,依然叫人觉得是彻头彻尾的疯狂;再有他小说中的性,也都只是作为事实本身去分析,文字跟小手术刀似的,把情感中所有的虚饰成分都给剥离了。看来要写出好看的小说,还是应该去学学医,至少应该拿着解剖刀,把人体是怎么回事看看清楚。看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于是才有可能写出这种叫我们正常人有生理反应的东西,前两天读他的《白色猎人》,又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小说讲的是女主人公眉子因为在少女时代受到继父、继兄的侵犯而患上了性冷淡,于是她自己就利用这种冷淡产生了一种无论从工作方面还是性方面都完全独立于男人的想法。不过她这种暧昧的性向,在叫别人看不懂的同时,反而格外的吸引人。因为讲她完全无所谓那种女人常态意义上的快感,所以她成了一个优秀的“同性恋者”,并且她也不满足于那种常态意义上的同性行为,她不停的猎获女人,然后将他们培养成可以忍受,甚至享受自己施虐的受虐一方,企图在这种伤害别人的快感中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当然小说最后,这些女人都“背叛”了眉子,回归了正常。但这个时候,眉子也给了她们应有的惩罚:就是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在她们的耳垂上用手术刀打了孔并嵌上了红宝石。但是这时,小说不可思议的地方又来了,就是在这些女孩子忍受巨大痛苦的同时,又都发出了一种欢愉的声音。当她们都回归正常,并不想再配合眉子继续这种“游戏”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一些很深的快感,这本身是解释不通的。

 

    不过顺着这种情节,我倒是可以感觉到,也许搞不好渡边这回要讲到一种“虐”的东西:从眉子少女时候的受虐,到她自己后来的施虐,还有她自始至终的这种以“牺牲”自己快感为代价的自虐,当然还有她所有的猎物和她的“配合”。并且在这些文字中,所谓虐恋和性虐交缠不清,混杂着游戏和暴力两种成分,读起来确实过瘾。

 

    当然这种异质的题材一向被认为是一种亚文化现象,放在社会上是少不了道德谴责的,不过渡边讲的很清楚,谴责总是民众爱做的,可惜这种事实本身却是改变不了的。毕竟我在小说中惊讶的看到所有人对于这种“虐”的感受妥协、暧昧,这不能不说它的确和人性上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由痛苦而获得的这种极致的快感,虽然是理性难以接受的,但确实是生物性、肉体感受中最为普遍的一种事实。并且所有的“虐”都可以轻而易举的上升到精神层面,就是说我们人性中一些很深的东西,很多时候的确要通过一些违反常理的感受,才能被激发出来,这就是肉体和精神之间存在的那一条不为人知的黑暗通道,不是道德、反道德的训戒就可以随便规范的,也许这种文字会在很大程度上,冲击到我们的精神文化和社会感受。但是想到它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人性的一种,于是谁也就都没必要不耻了。

 

    就像小说中,眉子和任何人之间都不提“爱”,别人爱她是一回事,但她自己却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她对那种庸常的感情更是不耻,她看到那种刻骨铭心的黄昏恋就讲“也就是一对不再重视彼此的男女无可奈何的靠在一起来的可怜相,被它感动的也就是周围那些单纯的伤感主义者了。”她对周围女同事责备男人变心也都觉得愚蠢、苛刻,她的理解就是“要是猜疑男人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迷上他们。所谓爱,也就是这么回事。”反正眉子只对“服从”感兴趣,只对别人如何服从于她感兴趣,她要做的就是驯服别人的欲望,努力将所有捕获的猎物训练成优雅的服从者。她最爱对她捕获到的女人讲的一句话就是 “和男人分开的那部分,今后就由我来痛爱吧”。这本身就是一种“虐“的体现。

 

    当然小说的最后,眉子还是感到了一种彻彻底底的失败,所有的人都“背叛“了她,她指望用”虐“来自我疗伤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作为女人的那部分是确定的,尽管她自己冷淡、也可以忽略掉一些快感,但事实上,她依然无法彻底背叛自己的性别,她反抗的力量越大,一种反作用力带给她的性别伤害就越大,她在不希望任何人能支配她性别的同时,也只能变得什么都不是。于是这种循环无限恶化,她企图在“虐”中找到一点“自由自在”的快感,也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搞得她最后变得更加的贫瘠和扭曲,我们读起来也是更加喘不过气来。

 

    最后想,这部小说太可以拍成一部情色电影了,日本人会拍这些。到时可以找宝冢退下来的台柱子天海佑希来演,和央曜华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