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下午三点多钟坐到电脑前来,想写点什么,却感觉到匆忙,仿佛在等着什么。
等时间,每年的这个时候就会等时间,时间在这个时候就会过得特别快。一生之中还有什么情景会等时间呢?读书时期的考试前、放学前,然后是恋人将来临的时刻,然后是老父老母计算着孩子又将离家的时候。在我们欣喜、恐惧、悲伤的时刻,时间成为可以被看见的。
昨晚我们这些各奔东西的中学同学终于聚在一起了。相约在市中心的广场,见面的尖叫、拥抱穿越了拥挤的人潮。随意找了一家茶餐厅。重要不在吃,而在彼此真正坐在一起。还是东南西北瞎聊天,互相打趣,相机拍个不停。彼此的工作、生活倒是很少谈了,似乎只为了吹吹牛。就像我们随时可以见面一般不在意的。原来已经远了,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只好这么想:感觉到在一起了,那样就够了。
去唱歌。涓子扯着嗓子喊到极至,把以前从不唱的歌全唱了,还偏选激情的,声音在曲调里涌动,承受的所有都化作了中气,抑郁一浪高过一浪地甩出来。黑暗的音乐如明镜般熠熠,一年来的生活在她的歌声里摊平得像一张洒满漆点的纸。第一次被她的歌声震住,原来在一个人最高兴的时刻,疼痛是那么显眼,会被在意你的人轻易俘虏。快乐宣扬有多高,疼痛就有多重,就像是快乐不自知的倒影,一根根淋漓尽致的刺。热闹的重逢,而重逢是孤独的。
在湖边漫步,在繁华的夜灯里散步,女孩子们潇潇洒洒走在前面,男孩子们跟在后面一刻不停地幽默、耍贫,又包上来把她们围在里面。去照大头贴。走进店铺的一刹那我们变回了小孩子。穿梭在童话里,变换着不同的造型,男孩子借他们的后背给我们当背景使用,哭、笑、龇牙咧嘴、张牙舞爪,一张张定格、重来、又定格。突然间忘了很多年!照出的贴贴我们共同挑选分配,而事实上是女孩们挑剩下的就往男孩们手里一塞,明着耍赖。女孩子和男孩子相处,就是有这些小特权。
一个人提议,大家呼应,深更半夜的又去小吃巷吃桂花酒酿赤豆糊和热粉。哪一家好吃哪一家不好吃,似乎是寻着少年时的记忆。在潮湿的露天塑料篷下,坐咯吱咯吱的长条木凳,挤得紧紧满满。冻得硬邦邦的手捧着近凉的碗,稀溜溜地分着抢着吃,每一个碗都剐得光光净净。我对幸福的想象突然间实现了。
涓子家住得远,我把她领回家来睡。我高兴于给她铺浴巾、抱毛巾、递润肤露。两个女孩睡一张床,粉红色的被子里露两个大脑袋,小窝被煲得暖暖的、香香的。关了灯低低絮语,我们又回到了四年前,我睡在她的寝室里,窄窄的床两个人挤。在通往学生公寓区的铁路边,我们等着她一心一意爱着的那个自负又害羞的男骇,好心的火车替她拦住了他。在五月的上海,柔软芳甜的空气里,她骑车带着我穿梭在一条条马路一个个街头,白底淡花的她的衣脚扑打在我的面颊上,宛若纷飞着的蝴蝶。在灯火璀璨的黄浦江夜,我们手牵着手生怕走丢了,又要急于甩掉跟着我们的她的那些同学。在世纪公园,香水百合的海里,一直认为百合单调、徒有其名和神圣意义的我,第一次被它征服了,也是唯一一次。科技馆,她陪我看海底电影,结果逼真的效果使她晕船了,吐了。她为我把内裤洗了,在我冲淋的时候。她晒干她叠平的小内裤文文静静地躺在床上笑,仿佛浸没于空谷,又慢慢地弥溢而出——融化成小瓣的粉红色的香。在复旦的草坪,我们彻夜并坐,从漫天星斗坐到露水深处,她对我说着她对那个男孩子的无望的爱情,从他开始,她相信一个女人的最大幸福与成就就是站在一个男人背后,用自己的学识与智慧帮助他成就他的事业。想对这个梦一直坚定下去,但是,还得有一个值得的男人。当我们不再把自己的幻想放进一个选定的躯壳来爱时,我们的爱情已经减半了。我们粉红色的季节过去了。
马路是干净而空旷,从天到地被灰色一臂卷了。乙酉年的最后一天,最繁华的地段也只漂游着稀稀零零的人。人们早在几天前就从超市里购回了大包小包的年货。不兴准备了,过年快餐式了,由一大家子凑在一块儿吃团圆饭渐渐拆为以小家为单位,三四个人携上宠物,吃顿比平时略微丰盛一点的晚饭,再看上一台春节联欢晚会就搞定了。似乎,能想到的热闹也凑齐了。不过,再怎么说怎么想怎么无所谓,还是要过年,还是当个事儿,早已经不知不觉地期盼了。老父老母盼望子女回家过年,那是心里长着的一根蒂。
手机贺新年的短信正在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上演看不见的交通拥挤。人与人讲个礼尚往来,偏偏有人收到短信看都不看就转手倒给了他人,连落款都没改。好像上学时懒学生抄别人试卷,连名字也一并抄了去。父亲雕刻的水仙花正在开放。母亲把红灯笼挂遍了屋子。点上红色的灯。每一面墙都是红,连影子都是红。爆竹声在大阴天里时断时续的,有一半凄凉,有一半欢喜。我写字的时候,它就一直在脑后催着我,就像一道紧张的空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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