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假期（101）： 东川红土地·联防队员老田

2020-4-5

继续往上山走，道路向西边，也就是轿子雪山的方向延伸。穿过毛驴炭房村，路面很窄，仅容一车通过，急弯处还得倒一下车。出村口，一座新建的白色墙面的院子，二层小楼，挂着红旗，拉着什么“户外运动”的横幅。大门紧闭着，看起来今年的业务还没展开。

穿过一片片梯田，翻过一座座山梁，眼前就是新炭房村了。地图上显示的道路，也就到这里。进村有一座石桥，桥下有溪流。对面的桥头，有围墙围着个院子，正面是座砖混结构的三层小楼，远中有旗杆，旗杆上有国旗。看起来应该是村里的公房。

桥这边还比较宽敞，调头方便，我们就将车停在这边，并调了头。也不知道能不能进村，能不能到村子那边的山脚草甸走走。就停在这儿，离开的时候方便一些。新炭房村看起来不是很大，就坐落在眼前水沟西边的斜坡上，二三十户人家的样子。这附近应该水源比较充足，村子边上的地里有蔬菜，房前屋后有果树，生机盎然的样子。

我们停车，倒车的时候，桥那边一位身着黄背心，戴红袖箍的男子，一直在观察着我们。我相信这位与我们先前在下岔河村看到的那两位同样服饰的汉子一样，都是联防队员。

我过桥的时候那男子迎上来。他个子不高，五十多岁的样子，浑身油乎乎的，头发上沾着枯草。他手里牵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两岁，那是他的孙女。

男子问我，到哪里去？干什么？

我说，想到你们这边转转看看。说着，我指了指对面远处的轿子雪山。

男子说，不能去，回去吧，接上级通知，封山了，不让进山。

我看那男子老实本分的样子，不耍态度，就跟他开起玩笑。

“我们老远来，想到你们这边看看风景。我们又不搞破坏，又不放火。你们对客人不能这样不客气，我们才进村就往外赶。你家在哪里？我们到你家坐一坐可不可以？”

男子被我将了一军。他本来就是热情好客之人，我这样一说他就不好意思了。就说欢迎我们到他家去坐一坐，还说你们是远方来的客人，请都请不到。

一路走一路聊。我知道他姓田，就叫他老田。他有一儿一女。儿子儿媳都在昆明打工，就将孙女留在家里。女儿还在昆明念书，念的是幼儿师范，今年就毕业，还没落实工作。

我跟老田说我们是来看马缨花的。老田说你们来早了，马缨花要到五月份才开。到时候，对面山上，侧面山上，一片一片全都是马缨花。马缨花有各种颜色，对面山坡到时候就成彩色的。

说着说着到了老田家，就在村子中央。院子里有鸡子，鸭子，还有鹅。老田说鹅是别人家的，到他们家来串门。进门左手是个猪圈，发出阵阵浓郁的臭味儿。猪圈门口拴着一白两黑三只山羊，吃着堆在地上的草料。正面是一座三开间的二层砖混楼房，应该是才盖了没几年的。

老田打开门，请我们进去。一再说要烧火做饭给我们吃，我一再婉谢，说我们才在镇子里吃过。雨燕在院子里拍花，拍鸡鸭鹅，拍山羊，兴致很高，忘记了猪圈的臭味儿。我没有进屋，有点担心进去之后一松口，答应留下来吃饭，会给别人增加太多麻烦，而且我们确实还不想吃饭。

我伸头往里看看，老田家其实收拾得挺整洁的。沙发上，桌子上没有东西乱放，地上也扫得干干净净。老田一个劲儿请我们进屋，一个劲儿说着对不住人，说到了家里也不吃饭，也不喝口水之类表达歉意的话。其实是我们不愿意进去。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他，说我们没有时间。

于是就离开。老田又说了另外一个意思的不好意思。他说，你们大城市的人到我们这种穷地方，是看得起我们。但是政府有命令，不让上山，我们也没办法。政府限制，一个是防控疫情，一个是因为清明节有人在山上烧香会引起火灾。说着说着，老田将我们看成是朋友了，说我们可以去西边的轿子雪山脚下的峡谷中看看。山上就不要去了，这边路不好走，而且时间也有些晚了。这样说来，老田是批准我们进山了。

老田送我们出去的时候，还在一个劲儿说着对不起。

我们往村西走的时候，迎面又走来一位穿黄背心，戴红袖箍的男子。还没等他开口问我们，我说我们是老田的朋友，到村子周边看看。这时，老田还在他家门前向我们挥手。

村口，一户人家在盖猪圈，一群人在帮忙。一位男子，似乎是主人，靠着土墙，坐在石板上抽烟筒。我过去的时候跟他打个招呼，他很热情地将水烟筒朝我递过来，说抽抽烟，歇一会儿。我谢绝了。

出村。可以走农用车的土路一直向西延伸，直到山脚的沟谷。路两边的斜坡上是一层层的梯田。大片的小麦，绿油油的，风吹过来的时候，那麦浪卷起来，就像缎面。

远处的谷底，一位妇女在地里干活，小得像只蚂蚁。

对面的山坡草地上，蠕动着的是吃草的牛和马。

往前翻过一个山包，前面是两山之间的沟谷。这个季节水不多，河谷中只有小小的溪流。谷底布满大大小小圆形的石头，应该是从山上被洪水冲刷下来的。谷底的圆石，大多是黑乎乎的，也有土红色的。沟谷从高高远处的两山之间延伸下来。沟谷尽头的山坳，连着蓝天之下白得泛绿的云朵。

沟谷一侧有人行小道，应该是放羊人走出来的。一位小女生穿着牛仔裤，手里玩着手机。跟她聊了几句，原来是放假回家的学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学，可以回校。

我的脚底板痒痒的。脚下这条牧羊人走出来的小路，通往高高山顶的白云。我很有信心，给我三个小时，我可以到上面摘一朵白云下来。但是，我不能将走不动的雨燕放在这里。

返回。在村公房门口，又见到抱着孙女的老田。

我想找个小卖部，没找到。我是想给老田的小孙女买点零食，再给刚才帮我们忙的老哥买一条烟。只能将背包里的水果和零食拿出，分给老田的小孙女。老田一再跟他孙女说“谢谢祖祖”，这让我感觉有些奇怪。

离开新炭房村。经过毛驴炭房，村口一户人家看起来比较热闹，正房里坐着不少人，在抽烟喝茶，耳房还有人在吃饭。我以为是家农家乐，就想打听打听能不能吃饭，有没有烟卖。我往耳房门口看了看，一位年轻人站起来，给我递烟，请我们坐下一起吃饭，喝酒。我说了我的意思，他说他们家正在办酒席，但不卖东西。

我还是很想对好心的蓝衣服老哥表达一下谢意，哪怕只是说几句话。到了先前老哥停车的拐弯处，停车四下里看看，不见老哥的人影，又喊了几嗓子，也不见回应。看起来，老哥是干完活计回家了。

也罢。老哥乐于助人，本也不指望别人感谢的。也许，感谢乐于助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发扬乐于助人的精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