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假期（100）：东川红土地·出了个小事故
2020-4-5
跑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确实泄气。
往回走。从峡谷底看北侧山坡，自下往上，依次是村庄，树林，梯田，草甸，草甸之后，山脊就托着蓝天，蓝天上点缀着白云。想象着躺在在草地之上，晒晒太阳，看看蓝天白云，该是多惬意啊。我只是这样一说，雨燕却要当真，要开车到草甸附近。
看看地图，左拐上山，大山深处有毛驴炭房村，新炭房村，以为就在草甸附近。看这些村名就知道，这大山曾经到处森林，这附近的村民，曾经烧炭谋生。因为这里距离东川不远，这边大山森林的毁灭可能与东川发展矿业经济有关吧。现在看来，这峡谷南边及西侧，也就是靠近轿子雪山那边，还有漫山的森林；北边的山坡，也就是叫做“炭房”这边，半山之上就只剩下草甸和光秃秃的山包了。
刚上山这段路是青砖侧铺的，就像宜良的六十四道拐公路。高寒地区，冬天容易道路结冰，这样铺路可以防滑。路面比较好，还可以错车。前面一段路，两侧是已经成材的松树，间杂着几株马缨花。拐过一道弯，一辆农用车停在路边，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的五十多岁的老汉站在车边。停车跟他打个招呼，他说在准备种麦子。有些奇怪，我们已经看到田里青青的麦浪了，这时候还可以种麦子？
左侧山崖上有一株粉红色的马缨花，雨燕边开车边指给我看，顺便左打方向，将车子停到路边。车头正前方是条小沟，通过公路下面的涵洞。车子就停在水沟边上。雨燕取出手机对着山崖上的马缨花拍完照，发动车子。
车头方向就是水沟，她应该倒车，然后向右急转，才能避开水沟。但我注意到她没有倒车，而是直走，而且方向打得不够大。我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打算将车子开到沟里？”我话才说完，咔的一声，车子左前方掉下了路沿。我知道，出事了。这是胆大心细，心灵手巧，动作协调，车技一流的准赛车手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出事故。
我下车一看，左前轮挂在路沿之外，下面就是涵洞。再仔细一看，车前轴支撑在路沿的石板上。还好车轮落下之后她没有倒车，否则车轴可能被破坏。
怎么办呢？我一人是无论如何无法将车子抬到路面上的。
只能找人帮忙了。可是，我在此地完全是人地两生，能找谁呢？想到了王天芬。给她打个电话，说明情况，问她能不能找几个人来帮忙抬下车，费用好商量。王天芬语气很冷淡，直接拒绝了。说现在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而且她在此地也不认识多少人。就在我给王天芬打电话的时候，有两辆小车往山上开去。一辆灰色的，一辆黑色的。我正想招手请他们帮帮忙，车子开过去了。在这种地方，估计一天也碰不到几辆车的。
又想起刚才在拐弯处看到的穿蓝衣服的老哥，只能找当地老乡了。往回跑了几百米，他还站在那里。我跟他说明了事故情况。他说他是上面村子的，离这儿比较远；还说要请人来帮忙的话，最好是请下面村子的；这里近一些，村子大，在家的强劳力可能多一些。又说，现在壮劳力大多出去打工了；而且，现在是两点多，在家的劳力也大多上山干活去了。
老哥跟我到车子跟前看了看，说得五六人才能将车子抬起来。他可以马上下山去找人。我问他得多少钱。老哥说，总共五六人，每人至少给一百吧。又说，人家专门跑一趟，放弃自家的活计，一百不多。我说，我给六百，你找人帮我把车子抬起来，你找多少人，给多少钱你自己决定好不好。说完这话，我立马就感到羞愧了。老哥是出于好心，我却把这事儿当成了生意。要是我，很可能就一拍屁股走人。老哥不仅是好人，而且是好脾气。他说，我帮你找人来帮忙，多少钱你跟他们谈。不过每人一百是应该的，否则找不到人。我不收你的钱，我是纯粹帮忙。老哥这一说，我越发羞愧了。其实，一开始看到车轮掉下路沿，我第一反应是得花四五千块。这里距离东川最近，得有五六十公里，但路况不好，得走三个来小时。在这里找不到人帮忙的话，就得叫救援车，得花几千块，还得将这一天荒废掉，将一天的心情破坏掉。现在，老哥答应帮忙，一千块应该是可以搞定的，而我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算起账来。
说好之后，老哥下山找人。
我从车上找出千斤顶，尝试能不能将车子顶起来。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请。二十几年来，我都是只管坐车，从来不管车子的事情。现在没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将千斤顶顶在右前门下面，似乎有点用，又担心那里不是承重的地方，可能会被顶坏。顶在前轴承下面应该是正确的，但又伸不进去，因为轴承已经直接撑在地上了。
这时，先前上山的那辆灰色小车下来了。我挥手招停，司机停车下来。是位三十来岁的小伙子，瘦瘦高高的，穿件黑衬衫。我跟他说了说事故的情况，以及刚才使用千斤顶的情况。他说，还好我刚才没有接着用千斤顶顶车门下面，否则一定会顶坏的。又尝试顶前轴承，还是伸不进去。我忽然发现，悬空的左前轮下面，就是涵洞的正上方。有个平台距路沿大概六十公分，距轮胎下沿大概三十公分。可以用千斤顶顶起前轮，轮胎下沿接近路沿时，就可以倒上路面了。
小伙子搬来厚厚的大石块，支撑在平台上。石块和轮胎下沿之间，可以伸进千斤顶。我问司机为什么千斤顶顶部朝下，底部朝上，他说要是顶部朝上的话，轮胎是受不住的，会被顶穿。我暗暗感慨，要是没有这小师傅的帮忙，要我来做的话，不知要出多少纰漏。小师傅亲自操作，用千斤顶顶住轮胎下沿，慢慢将前轮升起。待到前轮下沿接近路沿，雨燕上车，往后一倒，车子就上了路沿。大功告成。
真是感谢啊！可除了感谢，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烟都没带。给钱也不合适，这会侮辱别人的善意。小师傅确实是完全出于善意而帮忙的。只打听到小伙子姓王，是山下炭房村的。
这时，与小伙子同坐一车的女子接到个电话，说是刚才那位老哥打来的，问还要不要人帮忙。我这才想起，我先前请老哥帮忙去找人了的。当然不要了。我只能隔空对老哥说谢谢。
我还是要感谢老哥，他的善意是可贵的。我谋划着，待会儿看到小卖部，要给老哥买条烟，返回的时候给他。
紧张过后，我一直在想：
1，雨燕为什么要坚持上山呢？
2，为什么会有马缨花正好开在路边显眼的山崖上呢？
3，为什么雨燕开过去停下来，重新启动之后不转弯呢？
4，为什么前轮落下的地方下面恰好有个平台可以支持千斤顶呢？
5，为什么碰巧有小王师傅这样热情友善且技术高超的年轻人正好两次路过呢？
我跟雨燕说，这可能是老天的考验，也是老天的帮忙，后面开车得多加小心，不要浪费老天送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