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那年，周恩来被三伯周贻谦带到东北，由四伯周贻赓资助读书。当时，生父周贻能也在东北，但忙于生计，父子聚少离多。1913年，15岁的周恩来随四伯去了天津，后又赴日留学两年。1920年，他再次出国，远赴欧洲勤工俭学。在那里，他加入了共产党，投身于革命运动。直到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国共开始二次合作，他把生父接到汉口，父子才又重新生活在一起。后来，周贻能与邓颖超的母亲一起内迁，于1940年到达重庆。谁知两年后周贻能就病逝了。周恩来的生母万氏去世得更早，在他9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周恩来称生母为“干妈”，称陈氏为“娘”。可见他跟继母的感情要更深一些，毕竟是继母带大了。另外，他还有个奶妈蒋妈妈。她于1942年去世，同样也没能活到周恩来当总理的那一天。

 

 

 

自从离开淮安后，周恩来就一直没有回过老家。1946年5月，国民政府由重庆还都南京。周恩来所领导的中共代表团也迁至南京。在重庆的送别会上，他对记者说：“36年了，我没有回家，母亲墓前想来已白杨萧萧，而我却痛悔着亲恩未报。”淮安离南京只有300华里，周恩来在南京工作前后长达10个月之久，按说完全能挤出时间回趟老家淮安，给两位母亲上坟，可一直到撤离南京他也未能成行。

 

 

1950年1月，周恩来在北京回忆说：“那时我就很想从南京回到淮安看看。但我考虑再三，终究没有回去。一、淮安当时虽是解放区，但从我和蒋介石等国民党要人的多次谈判中，我判断出蒋介石迟早是要打内战的。如果我当时回去了，淮安的周家、淮阴我外婆的万家都是名门望族，亲友很多，一些因我回去而见过我的亲友等人，有的必然会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迫害。二、当时我们中共中央华中分局所属的苏皖边区政府正在搞土改，我回去后，周、万两家我的亲属中会有部分人因为与我这层关系而给地方土改带来困难。三、当时时局不稳，我回淮安就必然牵动中共中央华中分局地方各级领导，给他们增加安全保卫和接待工作方面的麻烦。”

 

 

 

周恩来思维缜密，考虑周全。他既不想给党组织添麻烦，也不希望处于解放区的老家亲属搞特殊化，更不能给国民党反动派日后迫害亲友找借口。那时的政局，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摩拳擦掌。他是中共主要负责人，又是与国民党谈判的首席代表，的确不便因私事而回趟淮安。

 

 

 

解放之后，阻碍周恩来回淮安的障碍大多都不存在了。1959年，毛泽东回韶山为父母上坟，可周恩来有自知之明，他并没紧跟伟大领袖的步伐回淮安到母亲坟前“尽儿子的一份孝道”。1952年，周恩来在上海接见淮安籍淮剧演员筱文艳时，动情地对她说：“我老家在淮安城里，也几十年没有回去了。你如有机会回去，代我问乡亲们好。”1959年元月，周恩来从广州飞北京。快到淮安上空时，他特意走进专机的驾驶舱，从飞机上俯瞰淮安县城。看完家乡的新貌后，他很满足地离开了驾驶舱。可见，他心里还是惦念家乡淮安的。

 

 

 

1960年，在北京接见家乡干部时，周恩来对他们坦言：“我很想回去看看，从12岁离开淮安，到今年整整50年了。”可直到1976年去世，他在外66年，终究没能回一次家乡，给母亲上坟也就成了遗愿。别人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而他是“乡音无改鬓毛衰，少小离家老未回”。

 

 

 

不仅周恩来自己没回过淮安，就连他弟弟想回去，他也不答应。周秉德在《我的伯父周恩来》一书中曾提到，她爸爸周恩寿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在有生之年没能回淮安老家看看，而其原因是“伯伯在时，伯伯不准”。周恩来自己不回老家，也不准弟弟回淮安，表面上看是不愿意麻烦地方同志，更不愿意老家的亲属因为他而搞特殊化，其实跟他过于谨言慎行的性格有关。淮安的周家和万家全都是大家族，周恩来荣归故里总得有所表示，可稍有不慎就会授人口实，被人说三道四。“伍豪事件”已让他感到有口难辨，要再在回乡问题上被人抓住把柄，他就更难以招架了。他不是不想回，而是不能回。别说回淮安了，就连老家送来的礼物，他一件不都敢收。

 

 

 

不过，萧陶最近读到一本回忆书。该书的作者曾在江苏省担任过领导职务。据他了解，周恩来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曾回过一次淮安。具体时间记不太清了，推算下来应该介于1952年和1956年之间。

 

 

 

当时，周恩来到了南京。一天晚上，他悄悄地乘车回淮安，天亮之前又奇迹般地赶了回来。那时公路的路况较差，长途汽车的平均时速在每小时三十公里左右，小轿车也就四五十公里，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六七个小时。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南京，说明周恩来一夜几乎没合眼。之所以回淮安，据说是为了劝说老家的亲属响应政府号召，将祖坟深埋，以扩大农田耕种面积。回淮安是临时起意，还是事先计划好的，书中没有交代。到了淮安之后，周恩来见过哪些人也一样没有提到。

 

 

晚年的周恩来

 

 

 

作者担任过江苏省的领导，他的话按说有一定的可信度，可此事发生在他到江苏任职之前，系他引述别人的回忆，其可信性便大打折扣，更何况只是一家之言。萧陶虽不是研究周恩来的专家，但市面上能见到的他的传记几乎全都读过。说他回过淮安，不仅听起来新鲜，而且顿生疑惑。

 

 

 

周恩来何许人也？他是党内最讲组织纪律的人。如果是临时起意，夜里回趟淮安看似小事一桩，其实就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更何况在毛泽东等中央领导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回乡，路途之中要是发生点意外，他如何向主席交代？如果这是事先计划好的行程，那他后来为何又一直坚称自己从没回过淮安呢？有必要为这等小事撒下弥天大谎吗？

 

 

退一步说，如果周恩来真回过淮安，善于揪人小辫子的江青在文革中能不大做文章吗？起码可以说他是两面派。可我们并没听说江青因为这事而攻击过周恩来。不是她心慈手软，而是她不敢捏造事实，无中生有。如果周恩来真回过淮安，知情人虽然不多，但总会有几个甚至十几个人了解一二，可至今却无人站出来讲述当年的经过，而讲这故事的人并未亲身经历，引述何人的回忆也未言明，其可信度便可想而知。

 

 

如果结合周恩来要求平掉淮安祖坟前后经过看，说他回过淮安不仅不可信，而且逻辑不通。1958年6月29日，周恩来给淮安县副县长王汝祥写信，提出：“我家有一点坟地，落在何方，我已经记不得了。如淮安提倡平坟，有人认出，请即采用深葬法了之，不必再征求我的意见。”1965年，他又安排侄儿周尔萃利用回淮安探亲的机会继续敦促淮安县委和家乡的亲属平坟。如果周恩来在1956年之前回过淮安，而回去的主要目的就是动员老家的亲属支持平坟的话，那么后来就不该再为平坟之事而费笔墨了，更不必再派人回乡做老家亲属的工作了。如果老家亲属听周恩来的话，他当面讲一次应该就足够了。要是老家亲属不听话，派周尔萃去也一样解决不了问题。事实上，周尔萃去了真就起作用了，这反过来证明周恩来的确没有回过淮安。

 

 

周恩来回没回过淮安本不存在争议。写回忆文章和回忆录，尤其是涉及到周恩来这样的大人物，更应该尊重史实，篡改历史或者引述道听途说的传闻不仅不可取，而且是极其不严肃的。

 

 

（萧陶原创。图片来源于网络，转载请注明作者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