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向上是老年人的基本生活准则。无论一个人一辈子怎么争强好胜，总有应当赶上而偏偏没有赶上趟的事儿，那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人生遗憾”。不管一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是多么的快乐、多么的光鲜明亮，其实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心结甚至苦不堪言的往事。不管过去和现在社会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评价，我以为关键在于我们怎样认定自己。我深知自己最富有的能力是在当下，而不在过去和未来。因为过去即使再辉煌毕竟已经过去，未来即使再美好毕竟还是未知数。理想有胜于现实的地方，现实也有胜于理想的地方。愚以为只有把理想与现实融为一体，才能够获得完美、真实的幸福；真实的美好未来不是描绘出来的，也根本不是用口说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地干出来的。认真探寻学界成功人士和失意人士的生活轨迹，我发现老人晚年通常有三种活法：一种是快乐，一种是痛苦，一种是浑浑噩噩。当老人以乐观向上的心态积极地面对现实生活，退休和不退休除少了一份岗位业绩津贴之外，应当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真的把这一点想明白了，一个学者即使人到暮年，也仍然会有新的成果问世。如果老年人终日沉溺于没完没了的痛苦和怨恨之中，大脑一天到晚尽纠缠在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当中，那么“江郎才尽”、“油干灯灭”就是必然结局。一个人即使再有才华，也是山水栽培、五谷饲养的结果，纵使你财富再多、再拥有，也毕竟只是一种暂时的借贷，生命一旦了结便悉数归还。人过六十似乎就像象棋里的那枚“将”老头，尽管很有地位和威望，但是不到非常时刻，一般是不会劳驾他的。我深切地体会到在这个年龄段做事，再也没有人对你提出任何要求，就连接受关照也成为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老年人整天浑浑噩噩失去必要的进取心，那么老年人就会失去生活的激情乃至生存的信心。记得有一本书这样说过：人生就好似数学法则，人的生命时间用减法计算，钱财功名用加法计算。人的一生也就两万多天，活一天少一天，这是在做“减法”；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金钱、功名会一天天地增加，这是在做“加法”。有一天当这两条生命的轨迹发生交叉时，生命的符号就出现了“零”，零乘以人生的任何功名利禄依然是“零”。人活在世上尽管有许多财富、名誉和地位，其实唯有健康才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因为生命对于任何人来说只能拥有一次，一旦丧失便永久地失去了。那么人生究竟怎样才算是幸福的呢？我时常这样想，对于一个常年卧床不起的病人来说，能够健康、平安和快乐地活着，也许就是他最大的幸福。对于一个拥有健康的人来说，他却往往又想拥有更多的东西，如金钱、名誉和地位等。古人对此描绘得非常形象：“终日奔忙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拴了骡与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簿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做了皇帝求仙术，更想升天把鹤骑。若要使人心里足，除非南柯一梦兮。”[0]所以依愚之见，钱财和富有并不能够使一个人真正幸福起来。因为世事难以预料，可能就在一夜或者一瞬之间，命运的转变会将你从幸福的高峰打入悲伤的底谷，也可能命运之神把你从忧伤的底谷推到幸福的顶峰。从某种意义上讲，幸福的实质在于平和的心态和知足常乐。人生一世无论成功与失败、欢乐与痛苦、盛衰与荣辱，都如自然流水从哪里来还将到哪里去，宁静致远；人生最苦于不知足。

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虚荣心，爱慕虚荣是一种比较普遍的心理现象。记得英国著名作家萨克雷有句名言：“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就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也对你哭。”不管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有多么大的不幸和挫折，我们都应当以欢悦的态度微笑着对待生活。有些想不开的人在烦恼袭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其实事实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们所处的社会是一个利益多元化的社会，身处这种纷繁复杂的环境里，如果我们少一些物欲、少一些轻浮，心境就会宁静许多。自古知足天地宽，贪得宇宙隘，于世少所求，仰俯有余快。我以为良好的健康状况和由此而来的愉快情绪，才是老年人人生幸福的最佳资本。老年人应当时刻让自己的心灵充满快乐，让自己的每一天都充满希望和阳光。一个人所能得到的真实的快乐和幸福，绝对不能够靠外来的物质和虚荣心去支撑，而必须靠自己内心的力量去支撑。我们的视觉和思维难免有盲点，当我们只关注生活消极一面的时候，往往就难于看到积极的一面。我觉得老年人必须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到积极的位置上，这样做有利于老年人铲除积聚在心理上的某些恐惧和自卑。老年人后面剩下的日子本来就不多，高高兴兴是活一生，成天生气、牢骚满腹也是活一生，为什么不让自己的晚年活得更充实一些、快乐一些、潇洒一些呢！我经过粗浅地观察后发现，幸福人士与常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彼此之间心态的不同。老年人经常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自己能力的最好体验和最大的快乐。一旦心情愉快了，就容易将自己的余热发挥出来。这样一来自己既不会因长期无聊的生活而抑郁，又能让别人感受到你的快乐，无论对自己、对家人、对社会和朋友都有好处。能安然享受乐趣的老人，不仅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能力，而且能够深切地体会到生命的真谛。只要我们真的把自己的心态调适到积极的位置上，就一定能够拥有幸福、愉悦和快乐的一生。

知足常乐是老年人应有的心态。我觉得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所感受到的快乐通常是不一样的。譬如，青年人重理想，中年人重事业，老年人重尊重，即社会和家人对他的一生成就的承认。一般来说，老年人的快乐就是指身体健康，经济有安全感，能够被社会尊重。因而不但不感到寂寞，而且觉得自己还有用处，从内心里感到满足。所以，老人要想体验和感受到快乐，就需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认知与心态。人们渴望和追求名誉、地位或者面子，这是一个正常人为人处世所必需的和无可厚非的事情。如果说过去的日子曾经教会过我们什么的话，那便是有因必有果，生命无时无刻不将我们的所作所为真实地记录下来。我们每天都要面临这样或那样尴尬的局面，让自己觉得很没有面子、很丢脸。如果每每都要计较个输赢，拼个你死我活或者鱼死网破，无非是让原本可以“小事化了”的问题变成“大麻烦”，甚至变成纠集在彼此心头难以化解的“心结”。由于对名誉和地位没有一个正确的态度，一旦拥有就感到自豪和幸福，经过拼命巧取豪夺仍未能如愿便如丧考妣。于是现实生活中就出现了诸多争名于朝、争利于市的人，也出现了许多为了争宠、获誉而不惜出卖灵魂甚至丧失人格的小人。本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有时人算不如天算，在各种理想、愿望甚至连一些“小小的打算”都无法变为现实的时候，我们就必须学会承认和接受现实，并且设法寻找到自己心理的平衡点。尤其是当自己的人生走向阴暗面，你已经感到未来除了灾难之外什么都不会有的时候，就更应当懂得忧伤和幸福只是想象中的状态，就像某个人在福布斯财富榜上的财富排名一样。谁敢说印度富豪巨额财富的失去，就不是一种在其他方面的获得呢？人的生存空间是立体的，当我们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要把眼睛老是盯在境况的绝境上，应当学会看看天上、看看水下。如果一条路走不通，就要毫不犹豫地换一条路试试，决不要为沉没成本而继续做无用功。假如人类始终只关注如何在陆地上跑得更快，就不会发明水下的潜艇和天上的飞机。然而事实雄辩地证明，水下的潜艇和天上的飞机确实要比陆地上的汽车跑得快。 “知足者，常足矣”[①]。它通常就是在人们处于失意或者走下坡路的时候，或是年迈体弱的时候用来说服自己、劝慰别人，以求得心理平衡的一句格言。回溯自己一生的拼搏和坎坷足迹，我以为管用的办法，就是尽量把眼前的现实与自己的过去做纵向比较，绝对不可与高于自己、强于自己的人论高低。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一定要挺住，应当有勇气肯定自己。记得法国大文豪雨果曾经在《悲惨世界》里这样宣告：“生活的使命，在于微笑着面对现实，而且要越过眼前的障碍，注视未来。”因而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都应当自觉地做到顺境稳得住、逆境挺得住；越是处在逆境的时候，就越要比出信心来、比出勇气来。

人生难得是自在。记得已故的北京师范大学书画家启功教授有句诗很有意思，我确实非常欣赏。诗曰：“气傲皆因经历少，心平只为折磨多。”启功教授的一生真的很不平顺，这句诗的确是他人生的体悟。所以，我觉得一个人真的要活得安然和自在，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个从来不掩饰自己感情的人，即使受到很大的委屈或者别人欺负了自己，却能够很快地忘记仇恨而专心致志做事的人，尽管可能有人因之鄙视他、欺负他或者有人可怜他。但是他终究是一个快乐的人，是一个了不起的强者，因为他的心境已达到了纤尘不染的程度。委屈作为一种心理感受或者一种情感体验，是任何人在人生历程中都必不可免的事情，既有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有职业生涯中的荣辱得失和进退留转。如果说经受磨难是人生成长进步的必备环节，那么经受委屈就是促人进步、助人成长的重要力量，从一定意义上说，委屈也是一个人的一笔财富。这是因为委屈的大小往往与人的耐受能力成正比，也反映出一个人的胸怀与格局。而一个特别夸大自己的成绩，特别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特别不包容别人差异的人，只能证明他（她）原本就是一个怀有弱者心态的人。人生之路本来就是曲折多变的，对事情的发展有时候只能顺其自然，对功名利禄不可刻意追求，尤其要常怀笑对毁誉的心态。事实上并非人人都能获得成功，人人都能大有作为。但是做人也是一生的事业，只要自己真实地奋斗过、追求过，即使失败了又何妨？读书人一般易于犯两个通病：一个是崇尚文字而不注重实际，另一个是责备别人而不责备自己。因而从古至今，在文场上历来就有“文人相轻”的陋习，你的名气稍微比别人大一点，流言蜚语就可能满天飞；如果你说了几句真话刺疼了别人，或者在一辈子谨慎当中稍有失足的时候，就可能惹下莫大的横祸。即使曾国藩也不例外，他生前反复嘱咐他的儿子曾纪泽一定要谨慎行事，大门外千万不可悬挂“相府”、“侯府”这样炫耀的匾额，他深知功名之靠不住和弊端横生。所以，他以出世的精神干入世的事业，从来不把功名利禄放在心上，最终才成为中国近代少有的“内圣外王”的典范。荣誉确实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之一，通常被称之为“无形资产”。同时荣誉又是一种对事业努力奋斗的动力，更是一种实现个人自我价值的方式。荣誉的光辉可以照射一个人的一生。但是对于学者来说，尤其要懂得事业荣誉、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都会随着人的死亡而随之消失，只有那些经得起实践检验的著述和无法诋毁的精神财富才是不朽的。

要用友善的心态和方式对待周围的一切。年龄确实是一件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情，无论人生曾多么辉煌，时光也会在瞬间定格；无论志向曾何等高远，年轮也会让志向成为以往。坦然地承认老之将至，就是珍惜自己一路走来的人生风景，意味着拥有一种良好的人生境界，体现的是一种人生的智慧。我以为随着人年岁的逐渐增高，意志会越来越坚定，而心灵会越来越柔软。如果意志不坚定，无以穿越千难万险；如果心灵不柔软，就无法感知爱和美、慈悲和温暖。人生如天气，尽管可以预料，有时也往往出乎意料。人生有些事情就好像临感冒前打喷嚏一样，尽管你已经有所预感，但是在突然发生的时候仍然使你措手不及。我们每个人都受到过自我憎恨和内疚的伤害，怨恨和内疚是最有害的心理模式，老年人必须学会谅解自己的过去并宽恕每一个其他人。由于人老了渐渐地失去了进取心，通常表现为所谓“看破红尘”，尤其爱说消极话、风凉话，甚至莫名其妙地做出一些消极的事情。然而消极心态终究会使自己、家人和周围的人受到伤害，因为它使人总是看到事物坏的一面，甚至因之而把好的事情也弄糟了。老年人要想受到别人的尊敬，就要做到自谦、自爱和自敬。无论人家过去对待自己如何，绝对不能以牙还牙，尤其不要做出过激的、非理性的、令人讨嫌的事情来。仇恨、怨愤和嫉妒可称得上是毒药，正如化学性的毒药对我们的身体是致命的一样。老年人应当对人多施爱心和善意，始终保持心境的平和，使自己的晚年生活充满轻松、愉悦和幸福。我以为消极的情绪就好像是苹果上糜烂的部位，哪怕只有很不起眼的一丁点儿，但是它会迅速地将一个完好的苹果感染坏，要阻止感染，就必须将已经腐烂的地方清除掉。同样道理，老年人要防止精神的消沉颓废，就必须学会用友善的心态和方式去观察、对待周围的一切，形成积极乐观、宽容豁达的健康心态。

我们可以要求自己对别人好，但是绝对不能期待别人就一定对我们好。我们怎样待人处事，并不代表人家就一定会这样对待我们，如果不懂得或者看不透这一点，只会无辜地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烦恼。我国有句俗话说得好：“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人与人之间免不了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矛盾与纠葛，即使夫妻之间、父子之间、朋友之间、邻里之间，也难免有些争吵和纠纷。只要不是涉及原则问题，就应当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对人对事宽大为怀。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够得理不饶人、无理闹三分；尤其不要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前三皇、后五帝”的翻历史旧账，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拳脚相加。这样既伤害了亲情与和气，又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情。然而当一个人处境太顺、毫无忧愁的时候，一定要不断地提醒自己谨慎处事。因为世界上的事情总是祸福相倚、顺逆相随、圆缺相生的。如果得意忘形失之警觉，陡然来了意料不到的波折和风浪，就可能使人立马发生精神崩溃。世界上任何事情大抵都是如此：“圆”总是相对的，“缺”却是绝对的，完美无瑕的东西是根本不存在的。如果自以为达到了完美无瑕的地步，那就一定会使自己停留于满足现状、不思进取的精神状态，这正好说明我们确实老了、不中用了。必须明确地指出，这种精神状态与通常所说的“知足常乐”没有丝毫的相同之处。如果说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生死离别，那么遗憾就是心中的痛、无言的苦，让人长歌当哭，一生不宁。任何人的人生总是或多或少留有遗憾的，唯有获得心灵的宁静，才不会被莫名的烦恼所困扰。得意、失意，切莫在意；顺境、逆境，切莫止境。只有时刻想到、看到自己的不足，知道自己存在缺陷的人，才会有不断进取的愿望和不竭的动力。

要以一颗童心把握现在与未来。我这一辈子尽管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但是一辈子过得很平实。尤其是与绝大多数同龄人比较起来，我几乎就是生活在天堂里。当然在我年轻的时代，也曾有过梦想、有过痴狂。由于中间横插了一个十年“文化大革命”的动乱岁月，因而来不及去细想怎样开始，也来不及去细想怎样结束，生命的年轮就差不多划过去一半。在有些人看来，童心是幼稚的根源和不成熟的表现，我却认为童心是老年人的快乐之本。因为它不为冷言生气，不为恶语伤神，我就渴望着一颗童心的回归。当然我也庆幸成熟带给我的思索，哪怕是接近暮年的老人，总不能光靠美好的回忆去生活。尽管我仍然憧憬未来，但是我更想好好地把握现在。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应当开心的时候，决不要去想那些烦恼的事儿，这样做晚年的生活也许就会多一些快乐，少一些烦恼。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追忆过往，仿佛前半辈子琐碎的事儿一下子全涌到大脑里来了。在人生的旅途中有时荆棘丛生，有时鲜花遍地，有时忧心如焚，有时其乐融融。对过去的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我们应当平心静气地进行精心的筛选，决不能让那些悲哀、凄凉、恐惧、忧虑乃至彷徨的心境，始终困扰着我们的心灵。人的情感总是希望“有所得”，以为拥有的东西越多就会使自己越开心。可是有一天忽然惊觉：我们开始感到忧郁、无聊、困惑、无奈和不快乐的根源，恰恰都同我们无法得到满足的那些要求与欲望密切相关。之所以会产生不快乐，就因为我们渴望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不知不觉已经执迷于某个事物或者东西里面去了。老是背着沉重包袱走路的人，毕竟总是很累很累的。我以为该放弃的时候能够果断地放弃，是一个人精神内涵的自然流露，也是人生的一种智慧。果断的个性是在克服胆怯和懦弱的过程中实现的，果断并不等于轻率，它是以果敢为基础的，特别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能够迅速地做出决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果断敏捷、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人，即使犯错误也不要紧。因为他对事业的推动作用，始终要比那些胆小狐疑、不敢冒险的人敏捷得多。因而果断是成大事者积累成功的资本，必须把果断与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加以区别。人应当做到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弃之。自觉地做到“舍得”与“放弃”，正是聪明人的一种抉择、美德和境界。我觉得人生最关键的是要找准导航自己人生的坐标，有了正确的坐标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保持自我本色，总会有不同程度的成就，使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充实、快乐和精彩。老年人只有把名利和地位看得淡一些，把身外之物看得轻一些，才不会将有限的生命搅到无限的名利场之中去劳神费力、刻意追求，就会用自己既有的才能和智慧，自觉自愿地为社会积累和创造财富，就能够以平常人的心态去对待不平常的事情，以平和的心境去处置世态炎凉。我以为老年人只要能给自己正确的定位，又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优势所在，还能够不断地挖掘自身的潜力，即使接近暮年也多少能够做出一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情。自古助人者自助。我们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获得了宽容、幸福、愉悦和快乐的体验。长此以往，宽容、幸福、愉悦和快乐的体验就会定型在我们的身上。湖北有句俗语叫做“老伢”。就是说一个人老了之后，有时候就会像小“伢”一样，表现出许多在常人看来不可理喻的童心和童趣。

人们常说的“老来俏”，说白了就是“老不服老”的一种心理反应。我以为老人要服老，但是可以有一点“老来俏”的童心，也可以偶尔放纵一下自己，因为它能使老人乐于接受新事物、新观念，带来老人的一片好心情。重拾快乐的童年永不嫌晚，但是这只能靠自己而不是别人。这里不妨借北宋理学家程颢的一首七绝诗来表达我此时的心境：“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②]当然“老人”与“伢子”之间，也有不少可以互相借鉴的地方，如少年须有老成之见，老年须有少年情怀。也就是说老年人的生活同样应当具有激情，尤其应当具有驾驭激情的本领。老年人尤其要顺应自然规律，不要老去想当年“做头头儿”的那些事情，也不要想着为今天的“头头儿”出什么好主意，那都是多余的和自寻烦恼的事情，一定要学会做一个不讨人嫌“老头儿”。我这一辈子在事业上，可以说从来就没有畏惧过困难和苦闷。即使失败了就再来一次，从哪儿跌倒了就自觉地从哪儿爬起来再干。人生的道路始终充满了艰辛，坎坷之后还必须继续往前走；能有“从头开始”的勇气，就会有抵达彼岸的希望。有些人经不起人生磨难的考验，甚至选择放弃生命的绝路，这是一种极为懦弱而又毫无责任感的态度。因为一个人的生命从出生的那天起，就不仅仅只是属于自己，它同时还属于亲人、朋友和社会，个人丝毫没有轻易放弃的权力。人有悲欢离合，天无绝人之路，从容而平静地对待现实生活中的厄运，不失为一个人处世最基本的能力。我觉得在自己奋力拼搏的一生中，之所以还能够取得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除了得益于父母给了我一个健康的体魄之外，还因为这一辈子有一个比较好的心态，一辈子都充满了事业心和生活激情。可以说在我人生的旅程中，从来就没有过丧失进取心的时候，也没有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时候。

要养成一个良好起居的生活习惯。世界卫生组织认为，人的健康长寿15%取决于遗传，10%取决于社会条件，8%取决于医疗条件，7%取决于自然环境，而60%取决于个人的生活方式。《黄帝内经》养生守则曰：“虚邪贼风，避之有时；和调情志，摄养精神；食饮有节、谨和五味；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房事和合，节宣得宜；和于术数，适当补养。”[③]看过古典名著《红楼梦》的人都晓得，老祖宗贾母在那个“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代，仍然活过耄耋之年，享年83岁，实属高寿。透过《红楼梦》对贾母日常起居的细节描写，不难发现这位老寿星起居饮食完全符合《黄帝内经》的养生观点。譬如，贾母性格豁达开朗、慈悲敦厚，对晚辈、下人态度非常和蔼，深得晚辈们的拥戴和孝敬，自己也自然收到心宽神宁的益处。她“虽年高，却有兴头看戏”；“喜热闹戏文，更喜谑笑科诨”，有时还与儿孙们“猜灯谜取乐”；贾母“怜贫恤老，斋僧布施”，以慈悲为怀，譬如元宵节看戏至深夜，便命将戏暂歇一会儿：“小孩子们可怜见的，也给他们些滚汤滚菜的吃了再唱。”贾母一辈子坚持早睡早起、中午小睡片刻的生活习惯，顺应了四时、昼夜规律的起居作息。她还经常参加适度的锻炼，譬如她很注意散步游玩，认为散步是疏散疏散筋骨；即使登山也不要仆人用轿子抬上去，习惯步行登高。贾母不贪食、偏食，并且自觉做到定期吃斋、适时饥饿[④]。总之，贾母的高寿与她的起居饮食习惯具有密切关系。我不可能像贾母那样安然自得，也没有她那么多的雅致。但是我也很注意养成一个适合于自身特点的生活方式。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几十年如一日，晚上12点左右上床睡觉，早上5：30—6：00左右起床。我每天休息睡眠的时间确实不多，基本上就在6个小时左右，用于读书、写作和工作的时间绝对多于休息时间，我历来不认为睡眠的时间越长越好。我的生活内容尽管很单调与简单，但是极有规律性。譬如，我一般在临睡前或早晨起床后要冲一次澡，不论数九寒天还是炎热夏天，一律坚持用冷水洗脸；中午只要没有天塌下来的大事情，绝对不陪客人吃饭，一律午间小睡15—30分钟左右。我以为确保有规律的睡眠，有利于降低血压（我的低血压偏高），因为睡眠时呼吸减弱、心率减慢，血压和体温下降等生理变化，有助于五脏六腑功能的调合和健康，从而实现自然降低血压和缓解疾病的目的。我是一个把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的人，心里从来不留不利于健康的“陈芝麻烂谷子”。即使刚才与人争吵过，半小时之后我可能就忘却了这件事情，已经把精力和注意力转移到工作或者写作上去了。我最大的奢侈和爱好，就是早上或者晚饭后能够散步半小时。我以为散步对于年纪大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锻炼运动。因为散步能够无拘无束、心态平和、随便自如地走路，确实有利于走出健康。老人养生贵在养心，散步贵在散心，心情好自然一切都好。我以为散步要有一定的速度才行，太慢了不仅达不到锻炼的目的，而且还可能使人变得懒散拖沓。为了弥补散步的时间不足，年纪大了之后我不再骑自行车，长期坚持徒步上下班。对于一辈子勤奋过来的老人来说，我以为最好的养生方法不是吃保健品，而是有规律的睡好觉。

以一个健康的心理对待生老病死。自古“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的心理健康状态本能地决定着人的生存状态。老年人无论如何不能经常给自己生命停顿的暗示。譬如，人们常说：“人过三十不学艺”、“人过四十天过午”、“人过五六十，黄土埋到颈”等等。假若老是这么暗示自己，人就会显得越来越衰老。实际上很多人并不是年龄老得不得了，而是被自己的暗示弄得脆弱不堪。我一辈子不喜欢也不爱好体育锻炼，从来不打篮球、足球和兵乓球之类，也不参加跳舞之类的娱乐活动，待在家里或者办公室里读书写作就是最大的乐趣，我认为这是文人一种很好的静养方式。每当我最高兴的时候是写作，最不顺心、最难受的时候也是写作。记得司马迁曾经说过：“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也。”[⑤]清代戏曲家李渔也说过：“予无他癖，唯有著书。忧藉以消，怒藉以释，牢骚不平之气藉以铲除。喜怒哀乐，皆成文章。”[⑥]人在高兴的时候写作一般易于理解，而人在不高兴的时候写作，似乎就有点不可思议。人在痛苦的时候思维总是混乱的、冲动的，我以为写作能够让一个人冷静下来，写作的过程就成为宣泄的过程，宣泄确实能够使人的理智重新回归。试着把痛苦的感觉写出来，写完了烦闷的心情也就自然解脱了。我觉得人生即使再苦、再难、再痛，也会因写作而减轻分量的。所以，我同大多数科研爱好者一样，任何一天如果不看点东西或者不写东西，都会感到有一种空虚感乃至堕落感，认为这一天白活了。只要一进入写作的最佳状态，我就乐以忘忧。对于绝大多数知识分子来说，这个境界既难以进入，更难以脱开。我的性情生来比较急躁，加之血压低压偏高，我以为静养方式比激烈的体育锻炼更适合于我。有些人只要一生病，首先想到的就是吃药打针，我到老了仍然害怕打针和抽血，小病根本不愿去医院看医生。一旦真的得了重点的病，吃几片药就挺管用，打一次针就能够解决大问题，因为在我的身体里极少抗药性。实际上在我30来岁的时候就发现低血压偏高，直到53岁才在医生的反复劝说下开始长期服药。我原来比较喜欢与人闹酒，一次能喝下1斤多高度白酒，从来就不喜欢喝低度酒，喝完酒后决不误事。2006年中央民族大学校医院内科主任金雪梅大夫建议我把酒戒掉，认为喝酒不但促使血压降升高，而且影响我的心血管功能，我听取了我的固定医生金大夫的劝告把酒戒了。人们不太相信我真的戒得了酒。我觉得一个人想要做成任何一件事情，都必须有自制力和毅力才行。自制力就是一个人的忍耐力，是一个人最终能够克服困难、承受打击的基本素质。自古以来凡能成大事的人，其自制力、忍耐力一般都是很强的。自制力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能力，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艺术。一个不懂得自我控制的人，只会任由其情绪的发展使自己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一旦不小心闯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不仅会伤人而且会伤己。所以，一个没有自制力和毅力的人，就像永远无法得手的虚有其名的花花公子，将自己的天分无休止地浪费在一次次投石问路上。有自制力的人不是说从来不发泄情绪，也不是从来不发脾气，而是强调要适度控制，不能够遇事情绪化。怪不得有人说，天才人物的秘密就在于能够忍耐，应当说这是历史给予我们的启示。我以为一个人的自制力，不在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在于自己想不干什么，确实有能力实现不干什么。凡人皆有七情六欲，学者的自制力就体现在嗜欲正浓时能出刀斩断，在怒气正盛时能出手按下。喝酒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戒酒对我来说自然就是小菜一碟。现在除非有特大喜庆或者新生入校、弟子毕业陪他们喝点酒之外，平时滴酒不沾。记得2006年体检时我不但低血压较高，而且还有脂肪肝、血糖偏低等毛病。戒酒后注意适当吃点水果，基本上还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到2008年11月体检的时候，除了血压低压保持在“零界点”之外，其他一切指标统统恢复正常。我有时在家里开玩笑地说，自己有时是连生病的时间都没有，偶尔生一次病往往就发生在自己感到异常轻松的时候。我年轻时性格刚且脾气大，也许是弱国无外交家庭背景的缘故。年岁大了之后，注意控制和调节自己的情绪，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尽量做到少发和不发脾气。我这一辈子似乎没有遇到令我想不开、绕不开的大事儿，从来也没有为自己的健康状况愁眉苦脸过，甚至对个别本无大病却自认为病得不轻的人感到可怜。

微笑是心理健康的一个重要标志。能够经常微笑的人，通常是那些身心快乐且有安全感的人。于是便有了“天天微笑容颜俏，七十八十人不老；相逢莫问留春术，淡泊宁静比药好”[⑦]的民谚。我这人一辈子多数时候却寡于言笑，人老了以后反倒能够自娱自乐的偶尔笑一笑。医生告诉我笑是一种简单而又愉快的运动，可使胸、膈、腹及心、肺、肝等脏器都得到有益的活动，神经、骨骼和肌肉得到放松，能够提高机体的免疫能力。人的生存实在不太容易，有时甚至是非常残酷的。对人微笑是一种友善的表示，予人微笑，也收获微笑。因而微笑被誉为无所不能的“通行证”。当你尊重别人，真诚地报人一个微笑的时候，同样会赢得别人的尊重。不尊重对方，哪怕是一个生命躯体上的两个头，也断然难以达到和谐。世界上确有许多看似无法解开的死结，但是，只要你少一点抱怨、多一分尊重，事情往往就会变得简单和易于解决了。当你确实热爱你正在从事的职业的时候，一切人生的哀愁就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只要你内心不卑微，那么，任何一项工作都是高尚的，只有分工不同而已。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们应当对它存有一份敬畏之心。总之，应当设法使自己能够经常笑一笑，即使我们无法改变境遇，起码能够使自己显得不那么焦虑。我以为老年人的快乐既是一种心态，更是一种能力，不是任何人都能够随时随地使自己感到快乐存在的。人们常说“笑一笑十年少”、“有钱难买老来笑”，就因为笑不只是对自己有益，对别人也极有好处。

抱一个健康乐观的态度对待日常饮食。我在年岁高了以后注意多吃五谷杂粮、白菜、豆腐，尽量克制和减少使用肉类菜肴。凡参加必不可免的宴会之类，再好吃的东西也只尝到为止，尤其是晚上决不贪食。我这人在平时生活中从来不挑食，只要是合自己胃口的什么都吃。譬如，医生和家里人不让我吃猪肥肠、猪肚和鱼子、鱼内脏之类的东西。说来很怪，我就天生喜欢吃这些东西，只要请客由我点菜必定照点不误。记得《童话大王》郑渊洁颇有同感地说过：“会吃的吃猪下水，不会吃的吃鸡大腿。”[⑧]得病之后吃药、打针、看医生，这是尽人皆知的常识，但是我发现老人读书也可以成为治病的辅助手段，对于读书人来说或许书能防病。凡是喜欢读书甚至以读书为乐，善于用脑的人，都比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人活得健康、活得明白。西汉刘向曾说过：“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意思就是说读书可以医治愚昧，启蒙心智，甚至达到祛病健康的目的。天下事没有哪一个是绝对“必然”的，尽管我们总是希望做到预期的那样，而最终的结果未必就是那样。在人的一生当中，得意顺心的时候总是非常有限的，千万不可错过难得的机遇，应当竭尽全力地把握它，为自己的人生铸造更大的辉煌。当然也不要在得失之间或喜或悲，人的生命是一个过程，我以为应当“健康第一，善良第一”才对。在一个人几十年的生命旅途中，就多数人而言，往往是有意思的生活少，没有意思的生活多。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而且每每碰到不如意的事情，真的还无法向人诉说，哪怕对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儿女都无法讲，这都是人生体验。其实大家的生活都是相似的，但是看待生活的眼光不一样，对待生活的态度不一样，处理问题的方式就自然不一样。我以为千万不要轻易把伤口揭开给不相干的人看，因为别人看的是热闹，痛的最终还是自己。无论属于生活上的或者工作上的，家庭的或者事业上的，“十有九输天下事，百无一可意中人”，凡不如意都会增加老年人的心理压力。与其以一副落魄的面孔对人，还不如换以清新明朗的形象示人，反倒更让人释怀和信任。人的情绪忧郁日积月累，就会造成人的生理、心理失衡，从而疾病缠身。经常读书的人就不一定如此，大凡优秀的文学书籍，都有优美的意境和高雅的情趣，能够把人从现实的世界中拖入作者描绘的理想天堂里，进而荡涤人的肺腑、陶冶人的情操，把人从现实和心灵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恢复生理器官功能，加速新陈代谢，从而增强抗病能力。所以，我每天除了看些专业书刊之外，近年来没有少看文学类书刊。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防止自己孤陋寡闻，二是为了调节自己的情绪和陶冶自己的情操。经常读书的老年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哪怕在你再累、再紧张的时候，只要读上一段书疲劳便可消逝；在心情烦躁的时候，打开一本自己喜爱的好书，就会徜徉在远离尘世的国度里，忘却生活的琐屑与烦恼。譬如，马克思在研究和写作《资本论》时，便常拿大仲马的书来解乏。读书对于老年人的药用价值，是通过间接的、软的方式来发挥作用的。从古人的哲学观点来看，老年人读书是在不治病中达到治病的。我看到有些人吃东西左挑右挑、战战兢兢，连吃一个鸡蛋居然不吃蛋黄，说是怕胆固醇高了。人都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乐趣？我以为一个人只要心里没有负担，自然就胃口好。自己既然想吃那东西，就说明身体欠缺那些元素；只要人腿勤、手勤、脑勤，吃下去能够消化得了，自然百病不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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