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挥拳最终会砸在谁的头上?
看来,瓜农小命是扛不住城管砍瓜切菜的。临武瓜农在城管踢爆西瓜的暴力执法中“被猝死”,引爆的一连串愈演愈烈的离奇怪异情状似乎还没看到尽头。先是监测录像被空白,接着是瓜农家属获赔并声称满意,最后就是涉事六城管被刑拘与砸爆冰棺抢尸法检的官方和谐说辞,却被“闲杂人员”的破手机所拍视频曝出并非实情。总之,四个西瓜,一串怪异;一地西瓜被踢爆,一个瓜农被暴毙。至于如何从西瓜变成了城管,从城管执法变成了踢爆索命,再把当街倒毙的人命弄成了莫名的猝死,再从莫名猝死到砸棺抢尸,最后光天化日之下的当街一幕全都重归于糊里糊涂与莫衷一是,看来此事的澄清于世尚需时日。于是,临武这一幕又由城管公然上演的暴踢全武行丑行只得再由当地政府在私下里摆平之后,再端出来宣布,然后,我们的世界又可以重新回到和睦如初,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一个样。
虽然我们各地的城管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地干出一连串暴打小民的事体,而且,这临武城管继延安城管踩爆人头之后,又把卖西瓜的瓜农给直接整背过气去,联系到近来各地与城管暴力执法相关的事情不断的曝出,中国城管直接冲到整个社会舞台的中央,充社会主角已经是势所必然。
当我们的所谓富民社会安排,从田间地头里赶走了所有的青壮,再把老弱病残与妇孺呆傻全都一股脑地逼上了一条人满为患而满大街乱窜,放肆找钱的坎坷烂路之后,在这条烂路上却只崇信着同一个信条:不找钱就找死的浑噩世道,逼得所有人全都无所不用其极,而只管闷声不响地翻开地下每一块丑陋的破烂,细细地查找压在底下的恶心蟑螂、毛绒绒的蠕虫与粪土沉沦中的蚯蚓与不期而遇的狗屁屎克螂。
当今的世道是意图发财的慌不择路的草民们,与在全民发财激流肆意冲击中,意图稳住阵脚的政府之间的不期而遇的对撞的多发时期,可政府与草民全都对此危险态势熟视无睹,除了你来我往争执着利害得失之外,没有一个人想得起来要从根上去解决问题。
在现代中国,赤身裸体的草民被抛向悬崖外的可怖虚空,他们当然会拼死争抢幻灭中的每一根稻草;另一方面,黔驴技穷的,不得不专心致志于勉为其难的维稳的地方政府,却除了驱赶同为进城农民的城管队伍去赶赴动辄诉诸暴力冲突的街头市井现场之外,几乎别无选择。到底是什么驱使一群被穿上了蹩脚制服的农民,去与另一群没能来得及拢上城管外套的不幸农民之间,不断发生抓扯与拳脚相加的时代悲剧?干嘛被组织成队伍的农民,会对仍滞留在城效破房子里的散乱农民频繁使用暴力?
是担着挑子,抱着西瓜,进城来就为了摆个地摊或是卖掉小菜的进城农民全都成了暴脾气?还是因为农民们一旦当上了城管之后,也都因在伙食团里暴饮暴食而变得不随时打上两拳就憋得慌了呢?其实,这种频繁的街头冲突仅仅是因为双方都没有退路。农民们进城来就为了拣点散碎银两,好回去闷一锅肥肉来解解馋;城管若任由满大街的地摊与乱窜的买卖挑子,则会丢掉还没端热乎的饭碗。如此一来,城管与小买卖之间的拳脚相加与频繁掐架也就难以避免。
实际上,在中国“放水养鱼”只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我们这个人心惶惶,悠悠众口,欲壑难填的世界里,“放水养鱼”的实际情况往往会演成了一出“放狼逐羊”的血腥场面。找大钱运动看似公平,实则只有利于强权、资本、品格险恶之徒与巧取豪夺的弄巧之人。凭劳动力挣钱的时代在当今听起来就像是在诉说古代的事体,而仅凭力气干活挣钱乃至于养家糊口之人不是被打得抱头鼠窜的弱势群体,就只能去当抡圆了膀子暴打弱势的城管。
我们愚蠢的时代最具支配意识的安排就是:让两群膀大腰圆的“下力人”就站在大街上,随时拉开架式,卯足了劲往死里暴打!不然,就实在没办法去平衡这个疯狂的,全民不得不诉诸找钱求生世道的最边缘、最底层的黑乎乎巷子里的必然失控。这就像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生命,而行将就木的垂老病人,他从偶尔到日渐频繁,最后到随时随地出现大小便失禁的状况一样,我们的社会已难以有效控制眼下必然要由弱势与城管之间来上演的暴力冲突,并率先演绎的世道不公、倾斜与危机四伏历史阶段的不幸到来。
当苏联即将垮台之时,“向市场经济过渡的五百天计划”曾趾高气扬地向东方人类宣告:有史以来,还没有把人们的生活、需求、兴趣、向往与进步全都管起来而获得成功的先例。
其实真理总是有两面性的。当东方社会拼命拥抱自由市场经济时,这种不顾后果的蛮干热吻所导致的憋闷只能是:同理,当人类把自己体内直达动物本性的所有欲望全都发泄出来,并由此在全球范围内追逐绝对的无尽自由时,同样更没有成功的先例。
当今堪称最为完美与人类先进性代表的欧美社会,所面临的全面经济困境及其缘由之悬崖绝路,就是最直露的欲望所自诉的最为直观的自我否定。
我们从唤醒贪欲开始,逼得贫穷与迟钝向肆虐方向大踏步靠拢;我们从进城下力的廉价劳工开始,自以为创立了享誉全球的“世界工厂”就能得到富裕,结果我们没能得到富足,反而却引发了同样低廉的街头格斗与低级而危险的暴力冲突。
截至目前为止,中国并没有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起码进步。中国的下力活与码头阶梯上的市井气息之人文总结仍充斥着整个社会,虽然我们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早已获得了不可逆转的进步。
人们可以看到,蛮干仍然是这个社会的主流。而这绝不是进步,而是这个崇尚经验与记忆的数千年传统社会,对我们缺乏见识而只顾贪欲的所谓进步的最为通俗与恶作剧般的无情讥讽与嘲弄!
只要“不找大钱就只能找死”的世道不变,城管暴打进城来拼命捞钱的农民与坐困愁城的无奈市民的事就不会有改观;只要“找钱求生”的天道不变,城管街头暴力的地痞行径就不会改变。由此,这世界最大的不幸预言就只能是,城管满街飞舞的最后一拳完全就有可能碰巧砸断了支撑这个社会的最后脊梁。
中国用粗放方式找大钱,再用粗野方式去平衡抢钱之后所引发的世道不平,最后政府再用粗暴的,维稳专用的隐性暴力去掩盖低劣而公然的城管暴行,如此,这世道早晚如不走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才叫做天理难容。
而那些长期以来一直主张大家放开裤带暴饮暴食,放纵欲望各自拼命捞大钱的世道,才是整个问题的根源。而照目前的态势发展下去,自由自在捞大钱的世道将会是这一场以暴制暴的愚蠢暴行肆虐之中最后倒下的那座可恶的时代神像。它就将把我们时代最大的虚妄宗教——自由市场经济掩盖下的粗鲁暴行,将自作自受的残缺人性自我埋葬。
老夏
2013.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