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经先生关于全盘西化的观点


  作为近代中西文化论战中全盘西化的代表人物之一,陈序经先生与南开有双重的渊源。1938年,陈先生即担任西南联合大学法商学院院长,为该校最年轻的院长;1964年,陈先生调任天津南开大学副校长,1967年“文革”中被指控为“里通外国”的“特务间谍”,2月16日患心肌梗塞在南开大学逝世。

  陈序经先生一生著述颇丰,被誉为“著名的历史学家、社会学家、民族学家、教育家”。陈先生关于文化的著述中,《中国文化的出路》无疑是其重要代表作。该书第五章的题目是“全盘西化的理由”,系统阐述了他对中国文化未来发展的认识。

  在前文批判了复古派和折衷派之后,陈先生在此章中对中国人对西方文化的态度做了追溯。他说,“大约在鸦片战争以前,恐怕没有人想到西化的必要”。“自鸦片战败以后,中国屡受外人之压迫,中国人逐渐知道排外是势所不能,因为西方文化的东渐,决非顽固不准外人来中国所能阻止。”

  为了证明此观点,陈先生列举了当时的几个“能臣”对西化态度的渐变过程:胡林翼“论及洋务,文忠辄摇手闭目,神色不怡久之,曰:此非吾辈所能知也。”胡林翼之后的曾国藩,“不但觉悟到西洋文化势力大,而且觉到中国非效法西洋不可。然他所谓西化,不外是西洋的机器”。再后的李鸿章,“对于各种洋务提倡较多,自他所谓洋务也不外是求所以强兵之术”。当时,郭嵩焘即对李鸿章提出了批评:“兵者末也,各种创制,皆立国之本也”。到了张之洞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里,“其所包含的西学范围,比李、郭所主张似为较广,然张氏仍以中学为本,西学为末”。所以,当时最早在中国宣传“公平”思想、最早系统宣传社会契约论和天赋人权论、最早把民主思想扩大运用于反对民族压迫的民族主义的胡礼垣,对张之洞也提出了批评。在其《新政真诠》之“劝学篇书后”中,胡氏一阵见血地指出了中国学习西方的毛病:“中国之学西法,错在不学其心,而但学其法.”此论被陈序经先生誉为:“一刀断根的见解,则半世纪后能言之的,还是寥寥无几”。

  对于再后面的新文化运动时期包括陈独秀和胡适等人的观点,陈先生基本赞同。比如,他引述了胡适先生《我自己的思想》一文:

  “我很不客气的指摘我们的东方文明,很热烈的颂扬西洋的近代文明。”

  “少年的朋友们,现在有一些妄人要煽动你们的夸大狂,天天要你们相信中国的旧文化比任何国高,中国的旧道德比任何国好。还有一些不曾出国门的愚人鼓起喉咙对你们喊道,“往东走!往东走!西方的这一套把戏是行不通的了!”

  我要对你们说:不要上他们的当!不要拿耳朵当眼睛!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再看看世界。我们如果还要把这个国家整顿起来,如果还希望这个民族在世界上占一个地位,——只有一条生路,就是我们自己要认错。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自己百事不如人,不但物质机械上不如人,不但政治制度不如人,并且道德不如 人,知识不如人,文学不如人,音乐不如人,艺术不如人,身体不如人。

  时人的认识经过了上述的变迁。那么,在当时的社会现实中,西化的情况又是怎样呢?陈先生综述了中国自明末以来的社会变化后认为,“我们可以给出一个印象:这就是中国在事实上与趋于全盘接受西洋文化。不过三百年来的西化,终不见得中国的文化能够和各国立于对抗的地位,是因中国人不愿去诚心诚意来接受西洋文化的全部,而只求目前的部分的西洋文化”。接着,陈先生提出了“全盘西化必要,至少有两个理由:(1)欧洲近代文化的确比我们进步得多;(2)西洋的现代文化,无论我们喜欢不喜欢,它是现世的趋势”。

  在上述之后,为了说明自己的观点,陈先生有对当时流行的几个观点做了批评,以再次证明自己的说法:

  (1)有人认为,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文化,文化是民族的生命,文化亡,则民族亡。陈先生认为,“这种意见的错误,在于不了解文化乃人类的创造品,民族的精神固然可于文化中见之,然他的真谛,并不在于保存文化而在于创造文化。过于的文化是过去的人创造的,时境变了,我们应当随着时境而创造新文化,否则我们的民族只有衰弱,只有沦亡”。

  (2)有人说,我们何以忍心把祖宗的文化置于沦亡的境地?陈先生认为,“全盘采用西洋文化,决不会生出这样的结果。因为固有的文化乃文化发展史上一部分。固有的文化不适用于现在,然而在历史上的为之,却不因之而消灭”。

  (3)又有人说,西洋人竭力去提倡东方文化,难道中国人不要自己的文化吗?陈先生认为,“西方人提倡东方文化,是西方人的事;东方人要西化,是东方人的责任。其实西方人之于东方文化的研究,正像他们研究非洲人的文化一样。难道西方人去研究非洲文化,是要提倡非洲文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