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fi苏菲(或苏非)作为一种order(有教义、仪式、导师指导的组织性修炼),不同于(伊斯兰)宗教、(政治)主义或(人生)哲学,称为教门比较合适,实际上,中国的穆斯林就把它译为“门宦”。维基百科中文简单地说明:“门宦,是中国伊斯兰教特有的制度。是指苏菲派的教门,在中国西北地区最多,中国苏菲派有四派,最有名是虎夫耶(老教)与哲合忍耶(新教)。他们有道统继承制,掌教人地位与上师一样。”[1]。我这里回避门宦的用语,除了觉得“宦”的汉译不一定妥当外,还要指出我的知识有限,本文所指的苏菲是从西方社会熟悉的Vilayat Inayat Khan介绍的普世苏菲Universal Sufism[2]。Vilayat Inayat Khan是印度著名吟唱诗人Pir-o-Mushid(苏菲导师称号)Inayat Khan的长子和传人,来源于苏菲的Chishti教门(发源于9世纪阿富汗小城Chishti),不过他本人在巴黎大学学习心理学和哲学,在牛津大学读过研究生,正适合于在西方推广苏菲教门的使命。
译为中文的《走进苏菲—伊斯兰苏菲概论》[3] 从伊斯兰的角度作了很简要忠实的介绍,《伊斯兰教的苏非神秘主义》[4] 如其书名那样虽然从神秘主义局限介绍苏菲,毕竟是第一本较全面介绍苏菲的中文书籍,都值得参考。我没有读到同一作者的新书《苏非主义在中国》[5] ,但从内容简介“苏非主义是伊斯兰教衍生的神秘主义”可以感到其论点是前书的延伸。中穆网www.2muslim.com也有不少关于苏菲学理的讨论。我丝毫没有贬低伊斯兰苏菲教派的意图和能力,但如果把苏菲教门仅仅作为伊斯兰的一个特殊分支(就象一般中国人知道的那样),就没有多大的思想价值;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作为“异端”的苏菲教门扬弃了“正统”伊斯兰的原教旨主义,才使其他文明对包括伊斯兰在内的教义产生好奇和兴趣 [6],而苏菲教门中最能推及普遍世界的就是泛神论与自由主义的精神。例如,苏菲门教中照明哲学的最早代表苏哈拉瓦迪al-Suhrawardi36岁时因为所提倡的神秘主义哲学中的泛神论倾向,被统治者处死(1191年)。而最能代表苏菲精神的就是伊斯兰文明最辉煌时期安达卢西亚的哲学家Ibn al ‘Arabi伊本 阿拉比(1165-1240年):“不要把你局限于一个特殊的信仰而排除所有别的信仰,那样会失去很多好处。实际上,那样会失去关于现实的知识。在所有信仰方面要有自己的独立见解,因为上帝之伟大全能不可能被局限于一种信仰”[7] 。随便指出:经历天主教异端审判衰落为西班牙最落后山区的安达卢西亚正是安那祺(自由社会)主义在西班牙农村的大本营 [8]。
苏菲教门的神秘性主要是发祥于阿拉伯半岛的伊斯兰宗教和伴随军事成功带来的政体在文化上相对落后于被征服/改宗的泛希腊、波斯及印度文明[9],我们今天看到的伊斯兰建筑、艺术实际上主要是拜占庭、波斯帝国的文明遗产。从近代科学(特别是对东方文明研究很多的荣格心理学)看来,苏菲圣徒们传教的带有体验性的人生智慧,属于通过一系列修炼(包括连续念诵、冥想、沉思、音乐、旋转舞,以及隐遁、苦恼、受迫害等)revealed被揭示的感悟,而不是但却通向acquired后天通过逻辑学到的知识。既然“神有99个名称(包括光、宇宙、真理、爱、知识等)”,当然就有99条(包括犹太教、基督教、拜火教、佛教、希腊哲学、牛顿物理学、爱因斯坦相对论等一切人类知识、智慧)通往神/自然的道路,佛陀在菩提树下的顿悟、耶稣在十字架上的升天、苏格拉底在法庭上的辩解、孔子在周游列国旅途上的奔波,都摆脱了轮回的注定命运,达到了人生的自由境界,殊途同归。而普通人通过诸如“你有勇气成为真正的你吗?”这样的挑战,扩展了人生的神性(也就是自然属性),也可达到天/神人合一的境地,为包裹在外表的伊斯兰信仰增添了光彩。苏菲教门的实践,与斯宾诺萨的泛神论/自然神论一样,开启了政教分离的近代社会文明之门。
反过来,透过苏菲教门和伊斯兰宗教的神秘外表,我们会发现所谓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之间的“文明冲突”,与同一文明(如中国、日本、朝鲜)、同一种族(如大陆与台湾)、同一执政党统治阶层(如薄熙来与温家宝)、甚至同一家族(如金正恩与张成泽)内的世俗利益冲突,一样简单明了。如果美国的外交政策不是被控制在犹太-基督原教旨主义的小圈子里,而更具泛神论、自由主义的精神[10],“反恐战争”不仅早就胜利结束,连战争都没有必要发动起来了。
正如苏菲智者揭示的那样:觉醒吧,人们!
[赵京,中日美比较政策研究所,2013年12月25日圣诞夜]
[2] Vilayat Inayat Khan: Awakening: A Sufi Experience. Tracher, 1999. 本文所引主要来源于此书。
[3] 作者Abul Wofa Al Wunami 艾卜•卧法•伍奈米,1989年。译者潘世昌。
[4] 金宜久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
[5] 金宜久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
[6] 犹太教如果不是因为它的一支异端发展为世界宗教,恐怕在人类历史上不会有多大地位。
[7] Vilayat Inayat Khan: Awakening: A Sufi Experience. Tracher, 1999. VIII.
[8] 赵京,“卡莎维哈斯惨案”,2007年。“西班牙内战中的安那祺主义实践”,2008年。例如,1882年在Seville召开的安那祺地域联盟会议,代表的近5万成员中,有3万来自安达卢西亚,1万3千来自加泰罗尼亚。引自Gerald Brenan, Anarchism in Spain. Irving Horowitz ed. The Anarchists, New York: Dell Publishing, 1964.第382页注13。
[9] 这是一般的常识。如Philip K. Hitti, Early Islam. Time-Life Books. 1967. “Islam the culture, unlike the religion and government of Islam, is not essentially an Arabian invention. Except for the Arabic language through which it was disseminated, the Arabians contributed almost nothing.”
[10] 在小布什当局悍然发动战争的黑暗时期,我们在具有自由主义传统的硅谷地区的各信仰、种族团体广泛团结起来,通过了许多地方决议,我也看到一些平时不擅长社交的伊斯兰妇女勇敢地站出来反对“爱国者法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