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20)


(注:上篇说到1987年11月底,我在西电任教的日子)
1987年12月1日 星期二
    看完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纪实文学丛书《将军卷进漩涡,“四人帮”上海全党覆灭记》,陈识金著。想到“四人帮”们曾经的风光无限和不可一世, 想到老帅帮们曾经的忍辱负重和卧薪尝胆,我感慨政治舞台上的惊心动魄和你死我活,也深刻而真切地体会到了历史名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无情和无奈!
    开播日本电视连续剧《挚爱》。没有了金童玉女三浦友和和山口百惠的珠联璧合,我对日本电视剧的兴趣淡了很多。
1987年12月2日 星期三
    这一轮的《法律基础》课,我每周三的下午和晚上都有课。下午课后,我在校门口的小吃一条街上吃棍棍面和扯面,现做的面,刚下出来,盛上一海碗,浇上油泼辣子,香死个人了!
    王淑荣说,我们学院的陈副院长(陈怀琛)叫我去,问校办工厂的法律事务:我去后,他还叫来院办主任一起向我咨询;末了,陈副院长让我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和他联系。
    我在系办给赵露打电话,问她分配工作的事情,她说曾经联系过公安局、检察院和西安市粮食学校,都没成功。我又问到了考电视艺员的事:
我:那事怎么样了?
赵:什么事
我:考电视播音员的事,
赵:后来我没考那个专业,那不是有两个专业吗?我换了一个专业。
我:改考电视演员了?考得怎么样?
赵:本来我不想去考的,临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忽然一阵心血来潮,我就去了;我问他们能不能换另一个专业,说能换。我只做了一个小品,他们就不让考了。
我:怎么了?
赵:哭了。
我:谁哭了?你哭了?
赵:主考老师哭了,他说不用再考问答了,让我等着开榜。
我:挺有希望的
赵:已经榜上有名了。
我:那太好了!
赵:真是的,没想到我做了个小品,还把人家给弄哭了。
我:初选了多少人?
赵:200多个。
我:那么多?
赵:报名时,我就是2千多号了,后面还有呢。
我:我就想问问这件事。
    在人来人往的系办公室,不能说得太久了;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我已经说再见了。
1987年12月4日 星期五
    我去姐姐那里,她说婆婆昨天半身不遂,住医院了;她要在家里做饭,不能回去了。
    我去厂卫生所找赵露的妈妈余大夫;我听郭梅阿姨说,余大夫对我的印象挺好的,起初,她没有认出我来:
余:(笑),噢,是海勇吧?冷吧?
我说了我给赵露打电话的事;余大夫给我说了一些赵露联系工作的烦难。
余:你是不是有办法帮她安排工作?
我:不,我只是问问。
余:你们年青人认识人多,你也给她想想办法吧!
我:本科,我们单位可以上讲台;专科,就不能上讲台了。
余:不一定教学,搞别的也行。
我说起了考电视艺员的事。
余:露露形象挺好的。
我:气质也挺好。
余:常有人在路上截她,我们住着的植物园附近也有,都说她像洋娃娃。
    有病人在等余大夫,她只顾和我说话。
我:露露现在变得,好像……,总说自己老了。
余:你想,她在那个地方,也不得不这样,那里都是广东人。
    我告辞出来,余大夫一直目送着我。
1987年12月5日 星期六
    下午,系会,又是听大报告——袁牧的讲话录音。
    我问王淑荣西安电视台有没有熟人,她说有;我让她给赵露帮帮忙,她说可以试试;我问她能否在院里安排个工作,她说大专生院里不好安排。
1987年12月6日 星期日
    今天电视播美国老片,秀兰·邓波儿的《亮眼睛》。人家的电影比较单纯,好像就是想让观众们笑一笑、乐一乐,而我们的影视作品总带着沉重的教学任务和直白的教化目的。
1987年12月7日 星期一
    今天上下午都有课,中午,我去西安城里的案板街吃牛肉汤面。
1987年12月8日 星期二
    西安交大社科系主任来我们系做关于十三大文件学习的报告。
    又給赵露打电话,我说带她去王淑荣家让王帮她联系个工作。
赵:是你叫我去,还是她叫我去?如果她没叫我去,我就不去了;否则让人家看起来,多想去似的。
我:明天能来吗?
赵:明天再看吧。
我:是不是还要考虑去还是不去?
赵:不是的,我看明天有没有事,你明天下午2点给我打个电话。
我:你们那的电话很难打。
赵:你们那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我平时不在系办公室,我们教研室也没有电话。
赵:我有时在工地,有时在宿舍。
她告诉我工地和宿舍的电话号码。
赵:你认识朱启明吗?
我:你还认识朱启明?我向他借过一个电视剧本,他说是作者苗月送給他的。
赵:苗月是四川大学毕业的。
我:我听朱启明说她现在在贵州。
赵:那可能是后来分去的吧。见了朱启明,替我问声好。知道粮食学校在哪吗?
我:不知道。
赵:就在你们学校旁边。我有几个同学在那里。
我:你还想去那里吗?
赵:现在不想去了,以前联系过;再说那又是个中专学校。
我:你现在还联系什么单位了吗?
赵:没有联系。
我:你现在工作的单位是什么性质的?
赵:资本主义性质的,一个香港资本家办的,榨取我们这些人的剩余价值。
1987年12月9日 星期三
    下午2点,我按约去系办打电话。
我:你能来吗?是不是很忙,走不开?
赵:嗯,这样吧,你4点-4点半之间,再给我打个电话。
    下午4-4点半,我再打电话:电话或是不通,或是说人不在。我不停地打到5点半,总算打通了:
我:露露,我往你们的工地和宿舍打了很多次电话……。
赵:(不耐烦)嗯嗯,什么事?
我:你不来了?
赵:我今晚没时间,我有事呢。
我:我都给人家说好了,让人家等着。
赵: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了?电话打不通就算了么,你是不是一下午都在打电话?搞得我走到哪里,人家都说:“你的电话可真多!”
我:对这些大事,你怎么……。
赵:(生硬地)什么大事小事的,(口气缓和些)以后再说吧!
我:以后?
赵:我今晚没时间,不说以后,说“明天”,明天有事怎么办?(有人在催她走)
我:是不是不想去了?
赵:都下班了,我还占着办公室,以后再说好不好?
1987年12月10日 星期四
    邻居姚小青又为我介绍对象了,是公交公司的,浙江奉化籍人;妈妈把我的情况写下来,拿去给姚小青,我对见面一点没兴趣。
1987年12月11日 星期五
    爸爸一回来,没事就去打牌;妈妈也喜欢打,说串门是非多。可这些牌搭子们全是“麻将精”,爸妈输多赢少,每次回来他们都说:“不次不去了,千万不能打”;可第二天一吃过午饭,他们就又熬不住了。
1987年12月12日 星期六
    开播七集电视连续剧《苦斗》,根据欧阳山小说改编拍摄。
    赵露报考电视艺员,没在报名表上写地址;我今天去王淑荣家,托她把地址送到电视台去。
1987年12月13日 星期日
    看了美国故事片《十二海浬暗礁》。
1987年12月14日 星期一
    红金妈住院了,晶晶没人看了;今天,姐姐一家上来,说以后回来吃饭。
1987年12月15日 星期二
    姚小青介绍的姑娘,见面地点换了很多次,今天才在五厂汽车站见了面。姑娘长得太粗糙,我敷衍了几句就走了。姚小青来我们家问我:“姑娘漂漂亮亮的,咋不行了?”她怪我见面时不把防寒服的帽子摘下来,人家看不清楚。
1987年12月16日 星期三
    我在虹光影院看匈牙利影片《异国情》。
1987年12月17日 星期四
    中午,看电影《望春风》,谢雨辰导演,童非和殷新主演:体操名将童非阳刚帅气的模样,挺讨人喜欢的,可惜个子矮了点;殷新在影片《骆驼样子》里饰演的妓女小福子一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87年12月18日 星期五
    妈妈忙着买菜、烧饭,我在家时帮着照看晶晶:给她喂牛奶,哄她睡觉。这孩子胖乎乎的,大大的眼睛,好可爱!我一点不嫌烦。
    每次从学院回家,路过钟楼食品店,我都要转转,买些花生酥、蛋黄酥、芝麻条、麻片、杏干等零食带回去,妈妈和姐姐喜欢吃。
1987年12月19日 星期六
    下午开会:讨论十三大报告,评“五好家庭”,选“先进工会小组”和“优秀工会干部”。
    老同学程俊在我办公桌上留条:说田进庄要来,让我过去;可惜时间已经过了。
    上海三阿姨来说,说她又吐血了。
1987年12月20日 星期日
    今播美国片,秀兰·邓波儿的《小天使》。晶晶就是我们家的小天使!
    看完日本作家小俣行男的《日本随军记者见闻录——南京大屠杀》,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我特别不理解的是:我们国家曾经遭受过这样的灭顶之灾,现执政党在紧接着不久就成功掌权之后,为什么没有亡羊补牢和卧薪尝胆的急切感和紧迫感,来励精图治和奋发图强地致力于富国强民,而是首先搞起了莫名其妙的阶级斗争?内战之后是内斗,这和忍辱负重之后的知耻而后勇,不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的作为吗?影视里常看到说国民党在抗战中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前几十年里的窝里斗,清理阶级队伍,我看才是贯彻“攘外必先安内”意图的最好实践!
1987年12月21日 星期一
    一天课,中午我还是去“德长发”饺子馆吃饺子。
    快年底了,街上一片“贺卡热”:我两年没在西安过元旦了,店里和摊上那些花样繁多的贺卡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1987年12月22日 星期二
    中午12点半看电影。滕文骥导演的《让世界充满爱》。在北京读书时,刘振华的朋友滕超给我说过她在刺片中演演一个小护士,我留意了一下。滕超说她在北京实验影视学校上学时,滕导在拍此片,她对滕导演说:“我也姓滕”,滕导演说:“那就让你演这个角色吧”。她说能争取到演这个小角色,已经很不容易了。刘振华说,拍摄此片时,曾在他们气象局大院里拍摄摩托车飞驰的场面。片中的“让世界充满爱”套曲,现在很流行,也让我百听不厌!
1987年12月23日 星期三
    下午,在院第一会议室,我们系召开“教学改革研讨会”;我的论文“在我院开设《法律基础课》的尝试与探索”也在发言之列,我没带稿,口头讲的。
    晚饭时,我又在校门口的“可口香”小店吃棍棍面了。
1987年12月24日 星期四
    看完《中国奇人传奇》,作家出版社出版,作者是台湾的毕珍。
1987年12月25日 星期五
    我们院里试点在搞教学水平鉴定,今天我们社科系开会专门说了这事。我给系副主任王得文说我要报名第一批鉴定,他说:“那要求很高,还要有论文”。我让教研室主任王淑荣帮我报上去。
1987年12月26日 星期六
    系里給每个老师发了一瓶小磨香油;我原来登记的芝麻酱也到了。
    我在钟楼跟前的电报电话大楼门口买贺卡:“龙马精神”、“鹏程万里”、“一帆风顺”和“祝你快乐”,分别寄给了天津的刘骏祥,天津的张玉洪,北京的施泉根,和北京的刘振华。
1987年12月27日 星期日
    看美国老片《乞力马扎罗的雪》,格里高里·派克主演。
    程俊给我留条,说王玉梅政治课考试没考好,让我给她的老师梅建新说说。在新疆广播电视局工作的张兰新和王玉梅本事可真大,先是插班在我们大学本科班里进修了三年,刚回去又来我们学院的大专班拿文凭了。
    我在院里参加越野赛。
1987年12月28日 星期一
    到今天,我们本学期的全部《法律基础》课程都结束了。
    我的工资加到了82元。听说老大学生们拿了几十年58.5元的工资,我留校任教至今才三年多,期间还去京津学习了两年,这样已经加了几次工资了!爸爸五十年代中期从上海到西安来支内,当时工资就是88.5元,这让爸爸很是得意,他曾对我说:“你一辈子也拿不到我这么高的工资!”
    爸爸从合阳回来了。
1987年12月29日 星期二
    我又去厂卫生所找赵露妈妈余大夫,她冷冷地,说郭梅和黄亚菊都来找过她,她回去问露露,露露说不想考虑这事。比起上次我来,余大夫明显多了一丝得意,说赵露原来在高复班里读书和上大学时,有很多男孩子追求她,甚至堵她的车子;说赵露来卫生所,人家说她长得像演员;她也故意说给我听,说我在京时不给赵露写信,她好像也不觉得怎样;她告诉我,赵露考电视艺员的复试已经通过了,还要再复试,赵露说这次考电视艺员,多亏我一直鼓励她。
我:我很理解赵露,她特别自尊又有些自卑,因此有意把自己弄成一副满不在乎、随随便便的样子,其实,她是怕受到伤害。
余:(笑)是的,你也知道?
    告辞了赵露妈妈出来,我也就下定了决心:即便起初我对赵露太冷淡,我这阵已经够欠就她的了,算了!
1987年12月30日 星期三
    西安市中心的南大街新建了座“古都大厦”,今天我去转转,我又在案板街吃“兰州牛肉拉面”了。
    今天晚上7点半,我们社科系借院里的营业食堂开联欢会,来者有系里的老师们,也有我们教过的本科班和大专班的学生,还有院里的家属来凑热闹。晚会由系办公室的文员张红和新分来的年轻教师史工会主持。晚会上,学生们表演了节目,独唱和朗诵等;教师赵伯飞表演了小品“洗澡”,他爱人表演了手风琴独奏;我也在击鼓传花中被击中,演唱了歌曲《脚印》。晚会之后是做游戏,贴鼻子,敲鼓等。
1987年12月31日 星期四
    下午,我和姐姐进城转转。姐姐在骡马市买了件宝蓝色的呢外套,给红金买了件黑色的棉夹克;我给晶晶买了个“转伞”的玩具,自己买了付尼龙手套。
    今年就这样过去了,这一年我的最大收获,是从北京中国政法大学毕业,拿到了法学第二学士学位文凭,并正式走上讲台、开始了大学任教的生涯;而我们家最大的变化,是姐姐生了个天使般的孩子——小晶晶,这孩子的降生,給我们家带来了无穷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