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得很美》接受学生媒体专访


      少华按:我们学院的学生媒体《新闻周报》上周刊出了学生记者朱航就我的新书《想得很美——乌托邦的细节设计》对我的专访。我读后感到,一年级的同学能够触及乌托邦的话题,非常不易,其写作结构也有创意。只是结尾处没有处理好采访对象与记者自己的表达界线,我在看稿时(因时间仓促,只顾订正自己的话)没有发现并及时向她提出来。因为我当时只是意识到我是一个被采访者,而没有清晰地意识到,我也是采访者的老师。

http://newsweekly.ruc.edu.cn/homepage/content/2011-06/01/content_23522.htm

     每个人都会有一种乌托邦情节。明天的蓝图设计,未来的美好构想,都曾或多或少的铺陈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爱德华·贝拉米的《回顾》,从威廉·莫里斯的《乌有乡消息》到张竞生《美的社会组织法》,纵使时代不断变迁,乌托邦却始终存在。或隐于现实,或藏之历史,或表以文献,乌托邦以一种美好的姿态生长在不属于当下的世界里。

    然而,乌托邦为什么会存在?又对我们产生过什么影响?它究竟又有什么意义?我们身边的马少华老师,用十五年的时间在乌托邦的美丽梦想里,做了一场长长的旅行。

    所有的风景都映在了他的《想得很美——乌托邦的细节设计》里。

 

出发:满怀激情干净纯粹

  “这本书完全与我的职业和专业无关。我却投入了更为持久的热情。对于我来说,它几乎是一种隐秘的爱好……”(摘自《想得很美——乌托邦的细节设计》后记)

  马少华是出于一种纯粹的兴趣来写这本有关乌托邦细节设计的书的。他只是把它当成一种“非正业”的爱好,一项丰富个人生活的乐趣。

  然而,在最初的时候,他也没想过将那些有关乌托邦的种种来写成一本书,他完成的迫切性和出版的迫切性并不强烈。他自己的话说,当时只是写“读书笔记”罢了。即使有过发表的文章,也是一些不成体系的零碎的章节罢了。

  直到他的笔记渐渐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开始向结构化体系化发展时,他才萌生了想把笔记整理成书册的想法。

  当年,将“乌托邦笔记”敲在word文档中的马少华才刚刚三十岁出头,他还在报社工作,并不是一个学术中人,没有接受过相应的学术训练,也没有养成相应的阅读习惯。

  而如今,《想得很美——乌托邦的细节设计》已经面世,在附录里,他所列出的所涉及的各类学术作品就已经达到了45本,而这些作品的时间跨度将近2400余年。而这本书的几乎每一页都有文献引征的脚注。

 

较量:情感与知识结构

马少华把这本《想得很美——乌托邦的细节设计》称为他“十五年的精神纠结”。反映的是他情感结构与知识结构之间的某种纠结与矛盾。在这本书中,马少华一方面在展示乌托邦的美,另一方面他所接受的市场经济的观念、自由主义的观念又使得他对乌托邦中那些不好的、他无法接受的东西进行揭示、批判和质疑。而且直到这本书完成时,在他的内心世界里,这两种力量依旧进行着较量。

“乌托邦本身作为我们之外的一个存在,它是一个整体。我们会在阅读的过程中不断地和它打照面,不断地发现与它相关的东西,每次看到它的时候就会触动一些内心的思想积累。”“当新的信息接触到或者组合到原有的知识结构中时,就可能会在上面凝结”。(马老师使用“凝结”这个形象的说法,既用来说明这本书的形成过程,也用来说明一个人知识结构的形成的规律。)

     在马少华那一代人接受初等教育的年代里,人们把太多的美好寄托于未来的某一天。而当国门打开的时候,随着各种思潮的涌入又导致了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

      一个人原有的精神世界里存在着一种乌托邦情结,然而当他所接触到的信息或者说知识比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自由主义的观点等,却与之发生了冲突。在理论上所服膺的思想观念与先于知识结构进入的乌托邦情结,二者究竟谁对谁错?情感与理性的抗衡终究也不会有一个尘埃落定的时刻。或许,这原本注定就是个没有定论的事。

      人们在指称事物的时候总是容易标签化,由于人类的历史实践,尤其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历史实践中的错误,乌托邦这个概念,在实际语用中向贬义偏转。但是,马少华认为,站在昨天的经验教训之上,站在今天的开阔视野和认识水平之上,我们应该有能力在对乌托邦思想史的回望中获得比以往更从容、优越,也更宽厚和理性的心态,一种解读出更丰富语义的视角。以此来替代当代普通人对乌托邦过于抽象化、概念化、近于灰色的印象,公正地对待一份思想遗产,还乌托邦一个真实、丰富的形态。

 

角色:资料整理者与评论者

 

    “从整本书的基本结构来说,我首先是一个资料的整理者”。

     马少华写《想得很美——乌托邦的细节设计》有点类似于钱钟书写《管锥编》,按照相关性原则,把不同来源的材料凝聚在一起,或并列比对,或前后相继。以此接通古今中外不同类别著作中的乌托邦因素,形成一个清晰辨的发展脉胳。

     当资料整理完成之后,他再以一个评论者的身份插言,出面揭示出某个乌托邦的发展会在后来发展到哪一步,或者某个作者的这个思想会在后来的发展到什么地步,他这个思想没有表现出专制,但是他的逻辑会在后面的历史实践中表现出来专制,甚至灾难的一面等等。这有点类似于他曾经的本职工作——报社评论员。

 

风景:各有特点多姿多彩

 

    在《想得很美——乌托邦的细节设计》这本书里,马少华概述了各种类型的乌托邦。

     不同的乌托邦有着不同的设计,也带着不同的时代特点。

   以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为例,早期的乌托邦与作者所在的社会相比它的确是美好的。他所描绘的小岛首先是民风淳朴的,统治者是明哲的,国家各方面都是井然有序的,比当时的英国现实社会是要好的。但在今天看来有一点不好,就是不自由即强制。那样一个社会的形成太依赖于强制了,这也是众多早期乌托邦作品中普遍存在的问题。

     而典型意义上的乌托邦写作到二十世纪就基本上就已经结束了,二十世纪有强烈影响的作品基本上都是一些反乌托邦的作品。

     就马少华个人而言,他比较青睐晚期(十九世纪末期)的乌托邦作品,主要以英国威廉·莫里斯的《乌有乡消息》和美国的贝拉米的《回顾》为代表。它保留了早期乌托邦中人性的美好,道德的崇高,但国家的强制性因素很少,国家功能都削减了,甚至法院都消亡了,是一个比较自由的社会。

 

终点:绵延不绝无穷无尽

 

    乌托邦不会终结,马少华的书并不是为乌托邦的设想画上句号。

    乌托邦是一种美好的人类对未来的想象,人不可能摆脱对未来的想象。其根本的原因在于现实社会的不完美。过去,有人生活在一个苦难的时代,他自然会想要一个更公平更幸福的时代,一个更平等更自由的时代。正是这样的想象,使得人们把它作为一个价值目标,为之奋斗为之争取。因此,乌托邦还是人们改造世界的一个动力。

    但如果改造途径方法不得当,比如一个不太符合社会现实,或者说,一个不太符合现实社会的人性本质需要的乌托邦愿景被付诸强制的时候,特别是付诸于国家强制的时候,就可能产生灾难性的结果。

     从这种程度上来说,其实那种沉湎于个体想象的乌托邦,就个体而言,甚至对社会而言,本身是没有危害的。但是把一个个人的,或者说是非常美好的,但在社会中却是难以实现的目标,比如改造人性,或者完全消除个人利益、完全道德纯化等,以国家的权力相实行,那结果就会像当年人民公社、“大跃进”或者更加脱离事物发展规律的事件一样,给人类社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乌托邦本身无害,乌托邦加上强制才会有害。

   但即使没有对乌托邦的想象,人们仍然会对现实不满,因为现实总是不完满的。一个人强烈的乌托邦情绪可能会使他与现实疏离,或者对现实持一种拒斥、不接受的态度,因而乌托邦在这个时候就会变成一种消极的力量。那积极的力量是什么呢?那就是,当你感到对社会不满时,将自己积极投入改造社会的浪潮之中,将自己融入到改造现实、推动进步的人群之中。

 

     在我们今天,旧时的有些想象已经实现了,尽管最终的乌托邦想象依旧没有实现。但是正是在追求这样一个美好想象的过程中,人们付出了努力,得到了收获,因而不论东方还是西方,未来的美好愿景正在一步步的向我们靠拢。

    也许乌托邦的最终目标没有实现,但人们现实的生活目标可以实现。

    也许乌托邦的整体目标没有实现,但乌托邦的部分目标可以实现。

     就如马少华在书中《从"时间货币"到道德银行》一节中所写的:"一些曾经是'空想'的思想资源,往往会在它们被忘得干净的时候被人们当作新的思想重新提起"。

    人类社会在不断进步,人类对于未来的追求也在不断进步,乌托邦作为人类在理想追求过程中的精神寄托也在不断进步。人类认真的、艰苦的思想求索,即使是"空想",也不会完全是"白想"。

    乌托邦作为一种精神动力会一直与你我同在。

     乌托邦到底该不该想得很美?这没有标准答案,只要它能够有利于社会的进步,能够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