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3日，笔者曾受邀到湖北大学商学院为会计系的师生作了一场题为“会计思维与会计科学理论研究”讲座，用时约三小时。该演讲的录音由2010级的陈磊、李想、杨姚幸子和杨姚存子四位硕士研究生进行了内容串接，后经作者做了必要的校订与调整，并择要发表于《财会通讯》2011年第3期与第4期。现将主要内容分四次贴于此，以与有兴趣的朋友交流。
会计思维与会计科学理论研究漫谈(续三)
五、会计科学理论研究：实践过程的基本理念
会计科学理论研究的实践过程，也需要有些基本理念来进行指导。我认为，统驭会计研究过程的观念很多，以下一些基本理念尤为重要，在这里也与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体会。
（一）演绎与归纳方法的综合运用问题
这里有一幅大家都很熟悉的图，这是美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诺贝尔奖的获得者杨振宁老先生和他的夫人翁帆。《楚天都市报》2005年2月27日第20版报道，杨振宁教授曾于2004年9月下旬，在北京举行的“2004文化高峰论坛”上所作名为《易经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的演讲中，指出是《易经》影响了中华文化的思维方式，它是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萌芽的重要原因之一：“我关注近代科学为什么没有在中国萌芽这个问题时，注意到从《易经》开始就已经没有演绎法了，中国把归纳法认为是唯一的思维方法，这是一个致命伤。我指出这点是许多人不喜欢的。”这次报告曾经引起了海内外华人圈尤其是易学专家的强烈反响，在一些人眼中，杨振宁甚至成了中华文明的离经叛道者……。但我觉得杨老说得有道理，我们做研究的，不能光是有归纳，还应当有演绎，也就说要有创新，这是一个观念。
（二）突出整理还是突出创造的问题
关于整理与创造问题，我想借用余秋雨先生的一段话。他说这段话的时间是2006年10月28号。那天晚上，我刚好把电视机打开，发现屏幕上正在播宁夏卫视的“文化塞上行”节目，节目中的余秋雨与张贤亮两个大师正在进行高端对话，主要讲一些文化发展方面的问题，其中说的一段话非常深刻，我马上拿起电视机旁的卡片记了下来：“我分析了一个问题。在纪晓岚率领着我国的一批文化精英编《四库全书》的九年时间内，世界上出现了一批成果：瓦特发明了蒸汽机，德国人发明了双线铁轨，休谟提出了人性论，亚当•斯密提出了国富论，还有歌德、伏尔泰等”，“可见：我们在整理，他们在创造。我们在整理经典，他们在创造未来。”余秋雨先生说的确实是一种现象，这种现象引人深思，现在这种现象还不仅出现在科学理论研究之中。大家到国外去旅游，都想给家人带回一点国外的礼品吧，但往往买回来的就是一件商标中写有“Made in China”字样的产品。在日本是这样，在澳大利亚是这样，在美国还是这样，可说“中国制造”遍布全球。面对这种状况，我就想，什么时候可以把中国制造变成中国创造？什么时候可以将取经变成造经？当然，这几年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特别像高速铁路技术，我们现在就已经进入了一个造经的阶段，这是可喜的。因此，做研究也有一个创新的问题。
（三）如何形成理论研究的不同模式问题
做研究有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为什么呢，国内著名的哲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所长李泽厚教授说得非常好：“人们的性格、气质、背景、兴趣、潜力、才能因人而异，每个人都可以具体地考虑、斟酌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潜能。文、史、哲学和社会科学方面研究的方法、成果，有时可以显示出研究者的个性、才能和特点。有人适合搞精确考证，有人更长于提出理论问题；有的长于分析，有的喜欢概括；有的更偏于冷静的客观描述，有的则不免主观情感倾向的注入……。因为个性、才能、潜力、背景基础等等的不同，照搬别人的方法则不一定合适。”李泽厚教授所说的话，实际上就是要告诉我们，做学问要做出自己的特色，不能运用固定的模式，也不能套用别人的模式，要因人、因事、因地而异。
我们知道，会计理论研究过程最常见的问题很多，我认为，通常大都会面临如下若干个怎么办：论文写成了观点提炼不了怎么办？列出了观点别人都想到了怎么办？想写的话别人写完了怎么办？想写作文献却找不到怎么办？写作无法形成自己的观点怎么办？课题调查中别人不配合怎么办？写作的数据无法搜集到怎么办？写好之后不知投向何方怎么办？还有诸如此类的很多“怎么办”……我认为，答案只有一句话：就是在学习别人经验的过程中形成自己的特色！这里面并没有一个固定模式，你要问别人怎么成功的，别人一般都会向你介绍其过程，但科研中有些东西是不能复制的。为什么呢？因为你与别人写的内容是不一样的，如果你写的内容和别人完全一样，那即属于重复研究，其成果也就没有意义了，重复的东西谁会给你发表啊！
（四）如何形成自己研究成果的特色问题
我们在读会计专业论文的时候，也要尽量能够做到边读、边想、边体会，最好要能够了解会计大师们的学术主攻方向，在理解他们论文内涵的同时，最好要能体会其论文特色和写作特色。譬如说，你若把这几篇会计论文放在一起一看，即使你不知道作者是谁，但你可能会做出判断，这几篇论文的作者也许分别葛家澍教授、郭道扬教授和于玉林教授；我们再看一篇文章，有时是一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就构成了一个自然段落，实际上是准确地表达作者的一个观点与一个认识，这篇论文也许是杨时展教授写的；换一篇文章一看，虽然表达的方式比较直白但却富有非常深刻的专业内涵，这篇文章也许就易庭源教授写的。说到易庭源教授，我就想起1980年上大二时，他老人家给我们讲《工业财务会计》课时的一个镜头，有一次，老人家讲他的成本控制理论体系讲到了激动处，即兴在讲台上振臂高呼：“成本万岁！”。但就是他这么一个简单的即兴动作，却揭示了一个很普通且很深刻的专业道理，那就是在价格一定的情况下，靠什么途径来提高企业利润呢，靠降低成本，靠控制成本！成本越低，利润越高，就这么个道理。我们自己，也要逐步形成自己研究成果的特色。
（五）如何理解学术研究的过程与环节问题
如何理解学术研究的过程与环节？下面我将其用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与大家交流一下。我认为，学术研究的过程就相当于我们要建造一栋房屋的程序是一样的，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可以用建筑房屋的每个环节来与论文写作的每个环节相互PK一下：建造一栋房屋要选地址，论文写作要选题；建造一栋房屋要进行结构设计，论文写作要构思并制定方案；建造一栋房屋要备料，论文写作要搜集资料、文献与素材；建造一栋房屋要浇注框架，论文写作要列不同层级的纲要；房屋主体工程完工后要粉刷，论文初稿完成后要修改补充；一栋房屋建起来后要装潢，论文基本完稿后要修改并规范格式；房屋建起来的目的是要住、要享受，并不是像现在有些人那样拿钱买房是为了投资，让房子空着被灰尘占据，同样道理，论文写成功了可以取得学位、可以发表、可以评奖、可以评职称、还可以演讲等，也是一种享受服务吧。我们仔细想一想，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
（六）科研与论文写作的诀窍问题
学术研究与论文写作有无诀窍？其关键问题是什么？这是同学们经常向老师必问的一个问题。我认为，它的诀窍就叫“五多”，即多读、多疑、多思、多练、多实践。这个问题我多次讲过，这里面也有很多有趣的小故事。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读我的今年九月份完成的一篇题为“三年读研需规划”（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dedc080100mdth.html）的博文，那篇博文较长，是据我为我们会计学院2010级研究生做入学教育讲座的录音整理的，那里面讲得很详细。时间关系，下面我简要解释一下“五多”的内涵与要求。
第一，要多读。唐代诗人杜甫在他的《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一诗中，曾有“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箴言。易庭源教授曾经要求我们，要将“书越读越厚”，同时也要将“书越读越薄”。把书读薄，就是要把书读到将其合上以后，规定你讲多少时间，我就可以讲多少时间将其讲出来。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讲，你所读懂的专业理论书籍与你对专业的认识与感受是成正比的。
第二，要多疑。孟子有一句话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之一黄宗羲有一句话“读书应有疑，小疑则小悟，大疑则大悟，不疑则不悟”。
第三，要多思。我认为，多思可以长才干，多思可以长智慧。因此，我们做专业研究就不仅要勤于思考，还要善于思考。
第四，要多练。李白小时候有则小故事，说的道理就是“只要功夫真，铁杵磨成针”。凡事都要靠多练，只要多练，写出非常优秀的文章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第五，要多实践。有道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做科研，写论文没有什么诀窍，你只有不断地实践，你才会成果多多，收获多多。此外，还有一则关于实践重要性的说法是：“听过的记不得，读过的想不起，做过的就忘不掉”。我现在在讲《会计学原理》的时候，每当讲到第六章会计凭证的时候，总有一个保留节目。这个节目就是让所有的同学打两张便条给我：第一张便条，是找别人借一千块钱；第二张便条，是请他代替集贸市场卖菜的一位老大爷打一张便条，证明他卖了什么菜，收了多少钱。当同学们在下面做这一实验作业时，我就去拍照，将拍到有代表性的原始凭证马上放到电脑上，在课堂上一边点评同学们打的便条，一边讲会计原始凭证的六个要素，这么做的目的是让同学们印象更深刻一些。尔后，我会建议同学们把这两张原始凭证留下来，贴在《会计学原理》封三上，并记上时间，如果感兴趣还可以请老师或者同学签个字证明一下。你想一想，若在几年、十年甚至几十年之后，当你做了公司财务老总时，看到刚毕业新来的下属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你再把那本《会计学原理》翻开，看看自己当初学会计时也是什么都不懂，就会耐心教导下属不断地学习、思考与提高。因为所有的人都是从不知到知，从不会到会的。为此，我还专门写了一篇题为“我劝同学们留凭证”（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dedc080100kq1q.html）的博文。这里面说的，就是一个道理，实践才出真知！
（七）科研过程的学与思循环问题
科研过程中，需要不断地学习并不断地思考，我认为学与思的关系，实际上是一个“学习链”的关系。《论语》中就有这么一句话，即“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我个人体会， “学”与“思”之间是一个循环链，即学则思—→思则疑—→疑则惑—→惑则悟—→悟则豁，豁然开朗之后就对此方面知识产生兴趣，即进入下一个循环，知识不断积累，越来越多，它实际上就是学习上的一个无限循环过程，我认为，图10即比较明确地显示了这个过程及其关系。
图10 学思思学循环图
结语：讲座的核心观念归纳
同学们，现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了，对不起，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下面我对今天的讲座中所传递的两类核心信息做个简要小结。
在今天讲座中，我想向大家传递的第一类核心信息是：所谓会计思维下的会计理论研究，就是如何用会计思维去指导我们的会计理论研究，我们大家所熟悉的会计理论内涵是丰富且其用途是可以拓展的，因而我们会计专业人员可以注重用会计专业理论元素的内涵与要求去指导研究会计问题，要做到可以用会计观念指导会计研究思维、用会计理念理解会计研究方法、用会计程序引导会计研究过程，用会计习惯审视会计研究成果！
在今天讲座中，我想向大家传递的第二类核心信息是：专业研究，是我们面临的共同难题；理论研究，需要理顺思维逻辑；学术研究，应当掌握基本程序；学术论文，应当具备八项要素；学术表达，尽量避免常识错误；研究借鉴，必须讲究学术道德；研究方法，需要结合客观实际；研究成果，需要逐步形成特色！
最后，我想用我个人每次讲座惯用的六句结束语来结束今天的讲座，这既是自己的一点人生体悟，也算是送与今天在座各位未来的会计新星们：
在沙海里寻找绿洲的跋涉是艰辛的；在大海里航行会遇到波浪是必然的；
探求知识真谛的过程肯定是困苦的；在学问中取得些许小成就是快乐的；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真理是永恒的；正常社会机制下不劳而获是没有的。
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这几句话旁所配的这幅照片？这是2005年，我陪导师于玉林教授到甘肃敦煌参观莫高窟后，当我们登上环绕月牙泉的鸣沙山顶时，我正坐在沙上记录一点感受，他老人家给我抢拍的一幅照片，我很喜欢这幅照片，故将其作为博客的首页照片。大家再仔细看下这幅照片就会发现，镜头里面有两个人：主体是我，角落的影子就是于老师。我觉得，这幅照片似乎无意传达了老师这个职业的一个理念。按照中国的观念，师者之责为传道、授业与解惑。西方的观念却不一样，西方认为，学生是老师心目中的天使。上帝让学生折断了翅膀落到了人间，老师就是让天使重新装上翅膀再飞回天堂去。所以老师这个职业为何会被形容为蜡烛呢，因为老师往往都是站在身后，希望同学们能够不断地、顺利地往前走，同学们发展得越好，其成就越大，老师们当然就会越高兴！这也即“今天你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以你为荣”吧！
同时，我也要借这个机会，祝在座的21世纪会计新星们前程似锦，祝各位新老朋友们心想事成。
现在，我出想一副与本讲座相关的上联，诚邀您对副下联发到我的邮箱：
学也简单问也简单做点学问也简单做好学问不简单
？？？？？？？？？？？？？？？？？？？？？？
谢谢大家！
（全文完，主要内容刊于《财会通讯》2011年第第3期、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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