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槐里(熙)先生点滴
○许石林
初,西安画家晁槐里先生携家南迁深圳,予因以得识。距今已十年矣。先生讳熙,字槐里。予与先生初识而投契,数次茗谈,仿如旧友。先生居深圳时短,后迁往他处辗转游历。浮生劬劳,予遂与先生音尘渐绝。
年初,忽接先生电话,是知先生已返西安,并自此长居,安心故乡。
话到初逢,犹在昨日。一弹指顷十年去,先生已进花甲之年。
书坛画苑,于今时世,其名虽存,其质已变。书画,古人习之喜之,在于愉玩,以释读书公务之劳,缀饰交游燕居之兴,虽曰功类载道之文,德具不朽之艺,在传统文化格局中,终是德之糟粕,技之毫末。唐右相阎立本以绘技光誉朝野,更得君王器爱。然阎氏一生,深耻绘技,恨不能斫手以绝,至临终遗言,严令子孙不得习此技艺。非阎氏鄙薄绘事,盖古之士人,读书传道,进德修能,志在报国惠民,从不暖姝于小技琐艺也。故士人非落魄无望,不以书画立身。渺予小子,此言哓哓,无非常识而已。
然今之画坛书苑,已成互市之肆。名家大腕,荣以瞻仰强人鼻息,乐以承欢权豪膝下,汲汲戚戚,不可胜纪。或鄙之曰:斯文扫地。予谓不然:子何曾得见斯文欤?
此等局面,使画坛因货利而江湖,遽至公论远遁、道统泯灭。而世俗愚氓,只论名声,不辨优劣。画者之身名地位,与江湖人事同低昂。狼奔豕突、拳攘齿夺、币贿色诱者,往往显荣于世。画者有一息廉耻者,必爱惜羽毛,不与众人触蛮争战。然终究同在斯世,耳闻目睹,焉有不气涌而愤懑者?十年之前,予痛先生之携家离乡,愤周遭之嚣嚷,谅非得已;十年之后,则思先生之出走西安,若苏子由之投书韩枢密,辗转游历,期以养成浩然之气,其志天地可鉴,然以沧浪浊水,濯缨可乎、濯缨可乎?
先生书香门第之人也,自有一丝士人气息。即此一丝气息,已为今人之幸也。予观先生近作,沉着而宁澹,高古之气,纷披槠墨间,自然老健,遥接古人余波。论者谓其笔墨有概括性,有吴昌硕笔意,予深以为然也。
万水千山,先生电嘱作文,匆促不计骈偶。贻方家笑。
2011年5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