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地震,惊动世界。
在本次地震之后,有很多传闻,其中之一,就是日本行将沉没,部分人甚至设想,日本未来很可能大部移民中国,乃至最后中日联合成一个国家。
中国和日本是否能够联合成一个国家,存在很多争议,但是,关于日本是否会沉没,却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上世纪70年代,曾经有一部风靡日本的影片,片名叫《日本的沉没》,此片的风行,正暗合了当时日本人内心普遍的危机感。而其后,日本经济开始停止长达20余年的高速增长,步入低潮期。
而在日本地震前夕,中国和日本均宣布,2010年之后,中国经济总量正式超越日本,跃升为全球第二经济大国,日本数十年来的全球第二桂冠,悄然落地,虽然日本首相的官方宣言,称日本不关系经济数量,只关心日本国民的幸福,但是,现实中,多数日本政治家和市民,都有强烈的失落感。
从古代以“日出处之国”自居,到明治维新之后成为“东亚霸主”,再到二战以后的全球第二大经济强国。日本的大国之梦,持续了数百年之久。而本次危机,却终于使日本大国梦醒。著名日本作家五木宽之甚至在一片题为《衰退时代:日本应有的“觉悟”》一文中,提醒日本到了“地狱时代”,呼吁日本应该定位于做一个“小国”。
中国的大国复兴,与日本的小国归位,或者是一个未来时代的隐喻。事实上,在未来时代,日本也必然面临被边缘化的危险。
先发优势与“大国附庸”是日本崛起的根源
公道自在人心,成败全在时势。
日本成为世界大国,既有其奋发图强之宏治,亦有其特殊时势。
在某种意义上说,日本的崛起,源于两大优势。相对于亚洲诸国,其进行现代化努力的先发优势,以及与真正的世界一流大国的互补性。
成为大国,一个很基本的要素,是在主流的文明圈中成为强者。在全球化尚没有完全到来的时代,欧洲和亚洲,乃至后来的美洲,乃是全球几大区域中心,美国是美洲的中心,英国曾经是欧洲中心,后来的法国和德国也先后争当欧洲中心,而在亚洲,日本由于率先进行现代化改造,通过明治维新,最早也最彻底融入现代化体系,获得相对于亚洲各国的制度优势。
中日甲午战争,最能说明这种制度上的优势。当时,中国经济总量仍然是日本的六倍,而军事力量更是远胜于日本,但是,“蕞尔小国”最后还是战胜了“天朝大国”,凸现出现代文明的威力。其后日本吞并朝鲜半岛,乃至后来侵略中国及东南亚,鼓吹建立“大共亚共荣圈”。以一岛国而扬威于亚洲,都源于当时亚洲诸国尚处于农业社会。日本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处于领先地位。
而日本在二战以后的崛起,也是一种制度红利,仍然是一种先发优势。在美国的主导下,日本在政治体制与思想文化领域,进行了全面的民主化、现代化改造,从过去的半封建半现代国家,过渡到完全性的现代国家。重新获得制度优势;而中国的改革,则延迟了将近30年,东亚各国现代化的努力,也仍然比日本晚,也不如其彻底。
日本百年来的崛起,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与世界主流经济体的互补而非竞争。
同时崛起的大国之间,往往存在着激烈竞争,曾经的美苏联对峙数年,未来美俄、美中,乃至中俄之间也许仍然将对峙很多年,但是,日本在其崛起过程中,与当时的顶级强国从来就不存在大国之间的争雄,而更多的是互补。
日本特性是:高素质的国民及由此造就的丰富人力资源、贫乏的国内资源和国内市场,可以纳入美国的体系,而不太可能成为独立的不可控的经济体。与美国经济的巨大互补性,是日本速崛的重要原因,台湾、韩国某种意义上也是走的这条路。
在这个意义上说,日本的地位和作用,如同一个大香港,是一个世界主流经济体与后发国家之间的资源中转地。更是美国与亚洲特别是中国之间的战略中间地带。
亚洲的觉醒使日本逐步失去先发优势
在全球化的历程中,其它国家也加速了现代化的进程,日本的制度优势将逐步丧失。
在三十年前,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的日本,放眼亚洲,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气概。
但是,在经过民族独立之后的初期阵痛,亚洲各国和地区亦开始了现代化的里程。80年代,韩国、台湾、香港、新加坡等“亚洲四小龙”相继崛起,90年代,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等亚洲四小虎亦开始突飞猛进。其后,越南通过革新开放,近年来亦发展迅猛。而印度在进行市场化改革之后,也开始大象之舞。亚洲国家的崛起,稀释了日本的独大地位。1994年之后,日本名义GDP从占全球17.9%的顶点逐步滑落,一直到今天的9,1%。
对日本影响最为直接的,还是中国。中国通过改革开放,逐步崛起,使日本的影响力削弱,如果未来中国能够继续现代化改革,在制度层面缩小差距,则日本将根本无法与中国相提并论。
在制度优势丧失后,日本的先天缺陷,将成为其致命伤。
日本作为一个岛国,其先天禀赋有限,日本侵华,在某种意义上说,正说明日本经济强盛的脆弱性,只有依靠中国的资源,方可立足未来,,很多当年侵华的日本高级军官和政府官员,在对华战争之时,既骄傲自大,更有隐藏于内心的恐惧,在某种意义上说,征服中国是日本无可选择的必然之路。但是,既然历史没有给予日本这个机会,在未来,日本是一个会被日益边缘化的国家。日本的崛起,只不过是得宜中日之间现代化的时间差,在中国尚处于中世纪乃至半封建社会时,已经脱亚入欧的日本,对于中国有一个体制上的比较优势。日本失去了征服中国的机会,即等于失去成为世界一流强国的永久机会。
而其实,早在100多年前,就有日本人洞察到其未来宿命。而民国时期富有远见的中国人如国民党的蒋百里,共产党的毛泽东等人,正在此基础上,预见到中日之间经过持久战后,日本必然失败。
三十年前,中国名义GDP仅占全球的1%,为日本的十分之一,而2008年,中国GDP已相当于日本的87%,未来三年超过日本后,中国超越日本,将成为一种不可逆转的大势。而到2025年,印度亦将超过日本。日本的亚洲经济中心地位,将不复存在。
日本的先天禀赋的局限,使其与德国一样,缺少成为世界一流强国的基础。而只是次强国。纵使美国衰落,日德也无能力取代,新的霸主诞生之后,日德仍然只能成为未来主流经济体的互补性力量,这是日德等类国家的宿命。
在未来,日本也许成为另一个葡萄牙或西班牙,虽然曾经成为一时的霸主,但是却因为先天禀赋的不足,将回归小国的本色。
被“中美板块”遗弃的“大香港”
在某种意义上说,日本曾经成为连接美国与中国之间的桥梁。
日本是中国第一大出口国,第二大进口国,在2006年之前,日本是中国的第一贸易大国,中国是日本的第一贸易大国;日本亦是美国的第一贸易大国,美国是日本的第二贸易大国。几十年以来,日本均成为中国和美国的第一大贸易国。
从全球经济格局来说,其形态正如两大版块。以前存在几十年的的美苏对峙以及现代单一的超级大国美国,是为一大版快,而广大后发的经济体,则是另一版快,无论是日本,还是德国,更似是美国这一全球主要经济体,与广大的后发国家之间的缓冲带与中转地。只有小国,才适合充当这种中间地带,日本与德国,其崛起更多得宜于这种“自由港”的地位。在某种意义上说,日本、德国之于全球,正如香港之于中国。
在中国和美国之间,日本亦如一个“大香港”,日本的崛起,亦得宜于美国与中国这两个大国之间的落差,使日本有机会成为中转地与自由港。中美对立时期,以及中国改革开放伊始,经济上尚且属于落后地位,日本作为中美之间的中转地,成为资源交换市场交换的巨大自由岛,从中日邦交正常化一直到20世纪初,长达30余年的时间内,日本同时成为中国与美国的第一大贸易国,两边均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而在“中国版块
”逐步崛起,缩小与“美国版块”距离的时候,日本作为中转地的“自由港“地位即会逐步丧失。正如中国沿海的崛起,使香港的作用相对削弱一样。
最近两年以来,中国取代日本,成为美国的第一贸易大国。同时,美国亦取代日本,成为中国的第一贸易大国。中美之间互相成为对方的第一贸易大国。日本则逐渐被边缘化。
在后工业时代,当以往的以武力征服为特征的资源与市场获取方式,被以公平交易与主体地位平等所替代时,全球化的浪潮,使“中国版块”与“美国版块”在碰撞后产生一体化的倾向。很多学者就曾就未来时代的中美两国重新作出战略性定位,称之为“中美国”(Chimerica)
,即中国是美国全球合作伙伴的“中美国”概念。而这种新型的,以合作而非竞争为存在形式的大国关系,则来源于一种奇妙的互补。
中国与美国之间存在着一种共生关系。东部“中美国人”是储蓄者;西部“中美国人”是消费者。东部“中美国人”从事制造业;西部“中美国人”从事服务业。东部“中美国人”出口;西部“中美国人”进口。东部“中美国人”积累储备,西部“中美国人”喜欢欠债,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互补。
不光是在中美之间,在全球范围内,日本对于美国的重要性亦日益降低。美国强盛时期,日本可以作为美国经济的互补体,而当中国,俄罗斯等大国逐步强盛后,美国与其它大国之间的直接对话与资源交流合作将更多,日本作为中间地带的"自由港"地位将逐步衰落。
本地地震,发生在日本从世界第二的宝座跌落之际,对于日本未来的心理影响,将十分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