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野性的灵魂——读曹寇短篇小说集《喜欢死了》
都市丛林的生存景观,让人产生对原野的呼唤。相比于外部世界的高墙和车流,人们内心世界的疏离和喧嚣并不逊色。这不禁让人产生对宁静和狂野的怀想。读者或许可以从曹寇小说《喜欢死了》获得某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温暖,触摸到自己同样狂野的内心。更重要的,人们还可以通过小说展示的场景,反观自己的生存处境,领悟到某些难以言喻的尴尬,无奈,并在和困境的和解中获得宁静。
21个短篇构成了这部小说集。人物大多为尚未获得命名的游荡青年。他们或许是不愿,或许是不能在目前阶段在社会上取得身份,在感情上尘埃落定。总之,他们是游走在自己内心世界的,玩味着自己痛苦的活着的人。愤世嫉俗,却又略带讥讽,不肯将自己原本狂野的心就这样交付出去。小说的笔调轻松幽默,语言夸张,想象离奇。诙谐而不乏批判。题材大多是原始的性。《割稻子的人总是弯腰驼背》里语言就非常有特色。干坏事的小净对找到他的小旦说:“不要紧,反正没人晓得,除了那个畜生和你自己,现在我就晓得了。”幽默的道出了“我”就是那个畜生。“她穿一件花褂子,风从正面吹过来,奶子很翘,好像田埂也在翘。”世界是夸张和变形的。小说的语言就像流水,清澈无牵挂。完全是意识的流淌。情节也像意识一样大胆、出乎意料,不受控制。现实和梦幻,难以区分。你不知道,那个干坏事的是不是小净,在思维中发生的事情也许比真实更真实。《山中一夜》中,现实如此苦涩,而梦境那样唯美。梦与梦交互缠绕。现实成了让人逃避的时空。不拘一格的语言风格,虚构了一颗颗跳动不安的灵魂。作者对笔下人物保持的距离,常常有戏谑的口吻闪烁其中。对于这个世界,你既不能肯定它,又不能逃离它。那种悬浮状态,是怎样的让人心悸呢?
是的,悬浮,或者说边缘状态。是人清醒的意识到属于自我的那一面,然而这自我竟也是陌生无比的。相比较于秩序的刻板,最活跃最柔软的莫过于心底的悸动了。《喜欢死了》便是这样的心灵独白。一个白领,在夜深人静时,甚至在无意识的梦境里,常常呼唤一个人。刻骨的柔情来的莫名。似爱非爱,——喜欢。可是,当白天到来的时候,见到她的时候,竟然毫无感觉。这种诡异,神秘,如果不是来自生命本身,还能来自哪里呢?假如生命是一个大神秘的话。用理智的眼光,身材啦,面容啦,智性啦,都不可爱。可他偏偏就“喜欢死了”。《不安》同样表达了一个少年感觉到的神秘恐惧的世界。世界并不按照一个人的理解去呈现,它只是它所是的样子。这让人有理由感到不安和恐惧。而这种恐惧是伴随一生的。它昭示着人的软弱。能依靠的只是感官。难到不是吗?《小镇夜景》阐述了同样的主题。几个青年教师在晚饭后帮助一个无助的姑娘找她年轻的妹妹。多么美好的事情。“夜晚的天间小径并不黑暗,相反,却显得明亮而温润,如一根松懈的裤带逶迤于黑暗的原野。秋夜的特殊气味和田野里的昆虫的鸣叫混合一处,让人觉得气味是金属的光泽,叫声有阳光的余温。我们感到全身的器官在打开,在上升。我们多么愉快。”感官打通了,存在多么美好。追寻美好,美好的追寻,但妹妹是无法找到的。然而,他们继续在找,“一拨人拥簇着表姐继续前行”。
爱,性,死亡,是小说集触及到的最多的主题。笔触是那么的散漫不经意。嘲讽是一贯的。《本人已死,有事烧纸》,讲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一个下午,被曾经“搞过一腿”的女人拜访。她哭哭啼啼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而他却很是不耐烦。她现在爱的人死于车祸,而她又怀上了他的孩子。她处于非常尴尬和绝望的处境之中。小说揭示了人物的微妙心理。在玩世不恭的表面下隐藏着善良的种子。但这颗种子仍埋在地下。就像希望仍被关在潘多拉的盒子里。
这部集子的探索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前五篇的寓言性很强。如果说整部集子是野性的灵魂的呼号的话,这五篇则展现了灵魂的困顿和退守。道出了人的孤独。题材的选择更加自由。词语游走空灵跳跃,想象力的奇特。《割稻子的人总是弯腰驼背》,你会觉得思维里发生的事和实际发生的难以辨别。现实是那样混沌和不堪一击。《一点办法也没有》同样是夸张的。现实的琐碎、无奈、混乱和荒诞让人无处可逃。读完却又一种抵达本质后的轻盈。小说《屠户》,象征的意味很浓。儿子对濒死的父亲的最后对话,说不清是悲怆还是讽刺,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令人久久不能释怀。《朝什么方向都是砖头》,更直白的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城门洞里的布告只为万喜良一人所设。这便是孤独的真实。而《长安大道》更像是一种人生旅行,困顿难耐却不得不行。深刻而不乏戏谑。
事物并不是看起来的样子。所以,严肃的读者不要被曹寇有些嬉皮的文字的所迷惑。小说读到最后,你才会被其中蕴含着的深刻的悲哀所打动,并且有所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