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货币政策又在折腾？
刘忠良
为应对通货膨胀，央行已加息三次、调高50个基点存款准备金率六次，至6月20日大型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达到了21.50%的历史高位。在民间借贷利率高位运行、中小企业普遍融资难的情况下，央行又在8月底抛出“重磅炸弹”：在9月份扩容存款准备金，将商业银行的承兑汇票、信用证和保函保证金存款这三类保证金存款都将纳入存款准备金缴存范围。依据央行截至7月保证金存款共计4.42万亿元的数据计算，静态来看此举相当于调高存款准备金率两至三次，可冻结资金达9000亿元。随着货币政策的收紧，民间借贷利率再次提高，高利贷问题更加突出，中小企业融资难进一步加剧。
货币多发了，通货膨胀了，货币收紧，这是常理，本不应该过多指责。但是，货币政策效果具有长达6到12个月甚至更长的滞后期，现在收紧货币政策对当前的通货膨胀影响较小，但对实体经济尤其是中小企业影响却是显而易见的。
这次通货膨胀，是2009年过度宽松货币政策的结果。为了应对金融海啸带来的全球经济危机，中央政府实施财政货币双宽松的政策，2009年全年人民币各项贷款增加9.59万亿元，同比多增4.69万亿元，几乎是2008年的两倍。货币如此迅速海量的投入市场，由于货币政策的滞后性，虽然当时不会引起通货膨胀，但滞后期一旦过去便一定会引发通货膨胀，2011年的通货膨胀就是2009年货币政策的必然结果。
2009年的过度宽松货币政策，虽然对挽救当时的经济低迷有一定作用，但必然带来后面的通货膨胀和反通货膨胀，尤其是现在过度收紧的货币政策。可以说，今年货币政策的持续收紧和中小企业的融资难，就是2009年货币政策的必然结果。过度收紧的货币政策，虽不能立即重伤经济，但其滞后效应留下的威力一定会给实体经济带来一定的危害，只不过是这具有一定滞后期罢了。2009年货币政策过度放水，让货币泛滥，带给今天的通货膨胀。2011年货币政策又过度收紧，让未来实体经济尤其是许多中小企业渴伤渴死。这样忽然过度宽松又忽然一年之后过度紧缩，这不是在折腾经济吗？
现实表明，现在过度收紧的货币政策对现在的通货膨胀作用甚微，但对中小企业融资难和高利贷却是立竿见影，对实体经济尤其是中小企业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
全国人大常委、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民建中央副主席辜胜阻在8月30日表示，多重不利因素的叠加，让今年成为中小企业最为纠结和困难的一年。辜胜阻说，目前可能有10%的中小企业在升级，有20%左右可能正在转型中，而60%到70%的企业现在则是面临严重的生存困境。辜胜阻认为融资难、民工荒、高成本是现在中小企业面临的最严重的三个生存困境，且他把融资难排在了最前面。辜胜阻说，资金是非常重要的生产要素，只有10%的中小企业使用体制内廉价的贷款，而大量的中小企业被排斥在外。
9月9日工信部运行监测协调局和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共同发布《2011年中国工业经济运行夏季报告》也印证了中小企业的危机。报告显示，1~7月，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14.3%，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2.8万亿元，同比增长28.3%。但报告同时还指出，虽然规模以上企业运行状况良好，但困难企业更加困难，小微型企业经营困难加剧。1~7月，各月亏损面总体变化不大，但亏损企业亏损额增幅1~2月为22.2%，1~6月达到41.6%，1~7月进一步上升到46.9%。
上述报告指出，能源资源和劳动力要素价格大幅攀升，再加上银根收紧，小微型企业普遍反映融资难。多位经济学者也表示，银根收紧对小微型企业影响最大。中国人民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执行副院长毛寿龙说：“短期贷款，特别是像过桥贷，对小企业很重要，但是现在也出现了紧缩，甚至出现一些银行对企业收回还款后不再贷款的现象。”
对于现在货币政策是否过紧，认为不过紧者常常以M1、M2与GDP的增速作比较，认为M1、M2增长速度快于GDP增长速度就不过紧。据央行数据显示，8月末，广义货币(M2)余额78.07万亿元，同比增长13.5%，比上月末低1.2百分点；狭义货币(M1)余额27.33万亿元，同比增长11.2%，比上月末低0.4个百分点。2011年上半年中国GDP增长速度为9.6%，低于M1、M2增长速度，这就是认为货币不过紧的证据。不过，2011年上半年名义增长速度为17.8%，6月末广义货币（M2）余额同比增长18.5%，两者相差并不大。
中国自有货币统计以来，M1、M2增长速度一直远快于GDP增长速度，这源于中国的货币化推进和金融资产的增加等。国泰君安总经济师、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指出中国M2超常增长原因主要有四点：一是外汇占款不断增加，在2004至2008年期间其占新增M2的比重约50%；二是中国经济增长呈现明显的投资拉动型特征，信贷规模的增长较快；三是以房地产为主的资产价格大幅上涨，据称目前国内城乡居民住宅的总市值已经达到90万亿元，比十年前上涨了5倍；四是金融杠杆较低，中国的贷存比要比韩国和日本都低，在66%左右，而韩国要超过100%；美国投资银行的杠杆率更高，次贷危机前都达到20倍以上，对应中国的券商只有1.5倍。
央行的《2011年中国金融稳定报告》指出，一般而言，间接融资比重高 银行融资占比大，一国货币总量相对就会比较多，因为银行资产扩张(如发放贷款、购买债券和外汇等) 会派生存款，增加全社会货币供给。直接融资( 如发行股票、债券等) 只涉及货币在不同经济主体之间的转移和交换，货币总量并不发生变化。研究表明，以间接融资为主的国家，M2/GDP 比重普遍高于以直接融资为主的国家。 此外，M2 增速超出名义GDP 增速还与一国的经济发展阶段、货币化进程、储蓄率、市场结构、货币统计口径等诸多因素有关。央行坦言，我国M2 增速超出名义GDP 增速的现象长期存在。
因此，不能简单拿M2与GDP做对比判断货币是松是紧，在中国货币增长速度快于GDP增长速度是正常现象。
8月末，M2同比增长13.5%，M1同比增长11.2%，M2比M1增长快。M1=流通中的现金（M0）+活期存款，M2=M1+定期存款，M2比M1增长快，这说明存款之中定期存款比重增加，微观经济不活跃。
北大教授宋国青说：“过去半年里面紧缩幅度是非常厉害，M2度量同比增长率度量，差不多接近过去30年最低水平，前面80年代90年代初没有货币统计指标，这个是根据另外一些指标推算的，可能有些不准，至少有货币统计以来接近最低水平，可能在11月份会达到破了最低水平，M1增长速度也是比较低。” 中国金融网总编辑钮文新也指出：“M2增幅低至13.5%，M1增幅也只有11.2%，这是什么概念？接近2003年之前，中国经济通缩时的增长率。”这说明，即使依照M1、M2来判断，现在货币政策也显然是非常紧的。
货币政策紧不紧，我们可以看利率，尤其是民间借贷利率，特别是高利贷的温度。现在的高利贷问题，无论是从利率，还是从深度和范围，都达到了历史高峰。这说明什么问题？太缺钱了！货币政策宽松，高利贷就少，利率也低。现在高利贷大面积蔓延，利率很高，这说明一定是货币政策过紧了。
茅于轼认为现在高利贷利率折合成年利率一般在30%左右。而羊城晚报记者调查，近来民间借贷利率已普遍涨至月息6分到8分，换算成年息高达72%-96%，个别民间借贷公司年息甚至上探到120%，广州民间借贷利率最高已达银行贷款利率的18倍。暂不管高利贷利率到底是多高，但可以肯定，这高于绝大部分正常企业或投资的收益率。
借高利贷的，除了欺诈以外，有两种：一是急需周转资金，借不到资金就难以运行；二是认为自己可以获得高收益率，这个收益率高于高利贷。至于第二种情况，合法经营收益率能高过高利贷利率的很少。所以，大多数高利贷使用者的收益率是低于高利贷利率的，这对借贷者来说短期也许能承受住高利贷的成本，但时间稍长，使用高利贷就成了饮鸩止渴！
在紧缩货币政策背景下，融资难已经蔓延到北方。据《经济参考报》报道，根据吉林省全口径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估算，全省中小企业资金有效需求1000亿元，今年通过银企保合作，引入担保机构，能从银行争取拿到贷款400亿元，加上通过创业引导基金、私募基金及发行债券等方式，有望实现融资40亿元，但还有560亿元资金缺口无法解决。
对中小企业来说，即使借到银行的资金，其代价也是比较高的。由于不同银行对中小企业贷款还有不同比例的利率上浮，一般至少要上浮30%以上，很多企业由于在银行缺少抵押物，必须有担保公司介入，而担保公司的费率一般要求银行利率的一半，再加上一些公关费用，中小企业的贷款成本要超过12%，而实际上绝大多数企业的利润率都不到10%。
对中小企业来说，融资难一旦持续稍久，就会出现许多企业被信贷成本压垮的现象，尤其是使用高利贷的企业。近期，据媒体报道，浙江温州出现一天9个老板跑路。
浙江省中小企业局的相关负责人表示，一些中小企业在信贷宽松时经营不成问题，银根紧缩，倒闭就自然爆发。“最难的是过年前，员工要回家，得发工钱、奖金；民间借贷的钱，一般也会要回去。这时集中发钱、还钱，承受不起的企业，就会集中爆发，倒闭潮也就更严重，现在仅仅是个前奏。”该负责人说，不仅如此，继续这样偏紧，年后重新开工，备各种原料，大家都偏紧，不敢借钱，欠债的一旦被盯牢，就只好跑路。
中国宏观经济学会秘书长王建近日表示，今年底明年初中国一定有一大批中小企业垮台。他的理由是：现在的民间借贷，就是所谓地下钱庄就是给中小企业贷款。现在的政策下，中小企业贷款受到很大的影响。让中小企业背高利贷，“我估计他背四五个月，顶多背六个月就垮的。我现在做一个预测，今年底明年初，一定是一大批中小企业垮台的时候，他从地下钱庄拼命拆借，但是他扛不动的时候，他就只有破产、甩债、逃跑等等”。王建认为，现在实际上经济的内升动力，为了压通胀所实行的货币紧缩已经严重的干扰了。
现在中国通胀的最重要压力，来自由美元滥发导致的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和多种因素导致的国内农产品价格上涨，而无论是大宗商品价格还是农产品价格，均不能通过中国国内的货币紧缩政策来解决，这说明央行盯着CPI制定紧缩货币政策是开错了药方。加之货币政策对压制通货膨胀因素的滞后效应，现在货币收紧对通货膨胀的作用不大，但对实体经济的危害确实显而易见的。
现在国内经济相当程度上是依靠经济刺激政策的后续作用维持较高增长，民间投资和民间自主消费增长动力不足，欧美经济也面临二次探底的风险，这种危险的国内外经济环境之下还如此的紧缩货币政策，无异于经济自杀。
如此紧缩货币，对治理国内通货膨胀效果不佳，对实体经济危害巨大，这不是折腾经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