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咖啡呓述家”的别样旅程


 这是我做过的最特别的一次采访。采访开始于晚上十点三十分,之所以那么晚,是因为孟国良为世博会的安保系统汇报设计展板,刚刚结束了连续72小时的奋战。世博局临时开会,要求会后第三天就要汇报,时间紧、任务重,且设计期间必须切断网络,签署保密协议。他坦言,此次世博的安保力量比奥运会还要强大,毕竟奥运会只有一个月,而世博会所持续的时间非常长。孟国良异常敬业,此次设计是接连着之前连续工作48小时的又一场“硬仗”。而两场硬仗后,在他的“咖啡呓述家”工作室里,他更是投入了采访。他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蜗在舒适的大沙发中,细细地品着一杯咖啡,伴随着悠雅的音乐,让我领略了咖啡呓述家的一段别样旅程……
  人生中的几个第一

  时光被定格在1987年。那一年,上海举办第一届广告大赛。孟国良代表上海电影照相器材工业公司参加了大赛。他以照相机为主要元素,将“用第三只眼睛看世界”融入了广告。他,是“第三只眼睛看世界”的原创者,亦是最早用文字作创意的广告人。他的这则广告受到了评委的一致认同,后来,还编写进了教材。最终,孟国良与有“中国广告第一人”之称的徐百谊并列第一名。这个奖项对于孟国良而言太重要了,不仅是他人生中得到的第一个大奖,更重要的是充分证明了他自身的价值。他虽然并非科班出生,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艺术的追求与享受,他对艺术的那份喜爱溶入于他的血液之中。

  1989年,“中国工业40年汇报”展,全国各地的知名企业纷纷参展,他又一次代表上海电影照相器材工业公司参展,邓小平同志视察了展览。结果在选出的12个奖中,孟国良的作品亦在其中。这,对于企业和个人都是无尚的荣耀。孟国良还记得证书上的图章比普通的茶杯口还要大,上面赫然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从那以后,全厂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1991年,他毅然放弃了“铁饭碗”,单枪匹马去昆明开厂,专门从事霓虹灯设计,在那里他挖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当然,他也要感谢他的一位挚友也是伯乐——云海实业公司的老总施有毅,他对孟国良说:“你去吧,哪怕生意谈不成,飞机票我报销了。”在那个年代,一张飞机票是非常昂贵的。然而,孟国良不负众望,开启了他事业的新篇章。

  1993年,他回到上海,成立了云海广告公司。孟国良从事广告26年,是上海第一批广告人。那时的他,经历过辉煌。在广告业竞争无比激烈的今天,孟国良感叹:“踏入广告行业正值中国广告刚刚开放,那时的广告公司等同于媒体,有发布权,因此,国家对它的控制也特别严。”孟国良的云海广告公司那时承接了很多大型户外广告,上海火车站一半以上的户外广告都是他设计制作的,如水仙电器、熊猫电子、康师傅等等。他是一个很有钻劲的人,有相当强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弄懂。拿户外广告来说,照理他只要设计好广告本身就可以了,但是,他却对工程结构有着相当的兴趣,建筑物其自身有承重力,需要加注一定的辅助物,涉及抗风、扭力等专业知识,这些都有专业的设计员进行结构设计。当孟国良见过几次运作之后,便去找了许多有关钢结构的书自学起来,结合实际操作中的每一个环节,有不懂的地方就向专业设计人员提出。不久,他设计的结构图纸让专业设计人员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他觉得,掌握了这些对自己今后是大有帮助的。

  孟国良认为,一个企业特别是广告企业,应当注意维护自己的企业形象,注重潜在消费群,研究人的消费心理。广告是最大的综合类学科,包罗万象,在每个广告设计中,他一直在不断反思,美学是一方面,但更注重的应当是如何去影响人。

  与人为善的企业责任

  1994年4月17日,彩旗飘扬,热闹非凡。时任中共上海市委副书记陈至立来到闸北公园门前的“壶王迎客”大铜茶壶旁,接下电钮,顿时水柱迸发,“茶水”缓缓地从壶嘴倒向下方的大茶杯。这是第一届上海国际茶文化节的开幕式现场,“壶王迎客”后来也成为了上海的一个标志性建筑,延续至今。而闸北公园更是上海唯一的茶文化公园。

  “壶王迎客”的原名叫做“云海壶王”,是云海实业公司赞助国际文化节的产物,“云海壶王”便出自孟国良之手。当时,闸北区区长找到区工商局局长要求设计一款能够突出代表中国茶文化的茶壶,几经周折,闸北区工商局广告科科长找到孟国良,孟国良欣然接受了任务。接下来的日子,他查阅了很多历史资料,做了好多套小模型,最终,他将茶壶锁定在了明末清初的一款“竹节提梁壶”。从结构设计到整个制作过程,他环环亲历亲为,他们在公园门口的花坛处造了底座,附有能容纳2吨水的两个水箱循环过滤。这具后来被大世界吉尼斯确认的“天下第一壶”直径2米5,总高3米多,其茶杯的直径也达1米3,是20多个工人历经45天时间制造而成的,材质为铜。众所周知,铜易产生铜滤,因此,铜制品的表面必须要进烘箱照光,但是,上海没有那么大的烘箱,孟国良用脚手架在现场搭了一个临时烘箱,用十几个小太阳照射。就这样,“壶王迎客”应运而生。“壶王”腹部直径有几米长,显得饱满而富态,竹节形状的壶柄和壶嘴,从壶嘴处缓缓流出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这是由于在壶口特设了电热水。
  “壶王迎客”一直是孟国良的骄傲,特别当它成为上海的一个文化标志。基于“取之社会,回馈社会”的理念,孟国良赞助了首届国际茶文化节,以特别的方式弘扬中国茶文化。许多公益事业,孟国良也从未停止过参与。比如,他会帮助癌症协会的会员搞一些活动,虽然每次花费的钱不多,但是这些癌症病人在活动中所得到的欢乐,带给他的触动很深。又比如,他会定期买一些米、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去给一些孤老,当孤老用他们颤抖的手激动地连声“谢谢”时,孟国良的眼眶湿润了。他一直说,自己付出这么一点,却能得到那么多的感动,反而是他们给予了太多,自己还会继续这样做下去。

  难忘那些往事

  有这么一些人,他们对于我们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想起他们,常常很感动、很感怀、很感恩……人生有幸,在某个路口,遇见他们,和他们共行一段路,是一种缘分,更是一份幸运。对于孟国良而言,有这么一群特别的人,他们是一盏灯,时时在前方,引领向前……

  孟国良从小就是一个调皮、淘气的小孩,是大家公认的“淘气王”。进入东湖路小学后,陆建秋老师找到了他。在一间黑黑的,专门为学校刻考卷和报纸的办公室里,每天放学后,总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忙碌着……在那里,孟国良学会了很多,陆老师教会了他画画、织毛衣、绣花、用碎瓦片雕刻假山、吹笛子、拉二胡,甚至在他十岁时,他就可以徒手写标语了。六年的光阴,对于孟国良来说,是丰富多彩、耐人回味的,他就像一块海绵吸收着无穷无尽的新鲜养分,陆建秋老师不仅仅是他艺术的启蒙老师,而且影响了他一生的兴趣爱好。

  中学时代的孟国良依然是幸运的,他有许多感情很好的师兄、师姐。他成了黄争青老师的关门弟子。黄老师是学校政治宣传组组长,他会在各个年级挑选一个十分优秀的学生来培养,只要一下课,这些学生便会围坐在大大的乒乓台边学习写字与图画。那时,上海还会在人民广场进行各学校的黑板报展比,孟国良代表沪光中学出的黑板报总是获得大家一致好评。黄争青是一位学识渊博、质朴而又可敬可爱、令人难忘的老师,他会将一个月的工资全部用在学生身上,在他徐家汇的陋室中,除了一张床和书,别无他物。孟国良记得,在他踏上工作岗位后,黄老师依然会给他写长长的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黄老师得了重病后,师兄弟们会轮流去照顾老师,很不幸,老师最终离他们而去,然而,老师的名字在他们心中永存,和老师的那一段记忆,也会在脑海中激起涟漪。

  中学毕业考前期,艺术类学生提前录取,孟国良参加了考试。那是在金陵路上的上海美校门市部五校联合招生现场,考试当天人山人海,现场有约莫两万名考生,而最终只录取五千人。每个考生报名时要交十幅画,接着就进行现场素描考试。素描考试,孟国良找人“开后门”,将他的位置安排得好一些。然而,考试时,孟国良却一下傻了眼,原先他画素描全是1:1的比例,而考试的尺寸却小了很多,而且也不打灯光,对阴暗面的刻画全凭感觉。尽管如此,他仍然信心满满。六月初,是发放录取通知书的日子,然而,孟国良收到的却是一份“不录取通知书”。当头一棒的打击,使他一下子懵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为落榜?当天晚上,他给妈妈留了一封信便出走了。至今,他仍然记得,那封信他写了很多很多对于父母的愧疚,那些伤感的话浸透了他的眼泪。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索着,伤感一次次涌上心头,眼泪禁不住往下流。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之间,他豁然开朗,觉得自己一夜长大了,这次失败对于他而言,并不是坏事。午夜二、三点钟的光景,他回到了家里,父母急坏了,看到他回来,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孟国良自己很佩服自己,他只用了三个礼拜的时间复习迎考,最终超出3分被录取在上海教育学院图书管理系,但由于学校是自费的大学,且规定学生一定要住校,对于工薪阶层的他的父母而言,那可是一笔巨款。懂事的他无奈地放弃了,最终他被上海电影照片器材工业公司中专班录取了,那是公司定向培养的学生,毕业后的工作也有了着落。

  前些日子,孟国良一直很忙,但他却很快乐,世博局请他设计了一系列主题海报和白皮书,包括由他书写的世博理念:理解、沟通、欢聚、合作。然而,他谦虚地告诉我:“只是运气好,世博局找到了我。”其实,若不是他长年来对广告的积累与努力,也是不能胜任这一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多年来对广告的孜孜以求,他积累了很多很多。他,不仅是画家、广告人,更是一位教授。自1987年开始他便在华师大为学生上课,现兼职上海震旦职业学院副教授,任教广告系和新闻系。他觉得,教书育人,功在千秋。他要将自己所会的知识全部教给他的学生们。孟国良有许多油画作品,作品中诠释了他对生活、对艺术的一些感悟与享受,然而,我觉得他更像是一幅油画,层次分明,色彩纷呈。这就是孟国良,一个欣赏率性而为的“咖啡呓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