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四大河流女神的文化特性比较


 
俗话说,山高水深,必有神灵。而以江河分论,山神多以男性为主,河流多以女神为主。长江有巫山神女、黄河有洛河宓妃,江江有汉水女神,湘江有湘水女神。
山水神灵的出现,是先民自然崇拜的产物。当时,由于生产力发展水平低下,人民既无法科学解释自然现象,更无法支配自然界。于是先民便以己推物,将自然界生命化、人格化,赋予自然界以生命、情感和人格,将自然界看成是有感情、生命和人格的存在,并在此基础上去解释或描述自然界,其解释和描述的结果就是神话。在神话中,一切自然物都可以是有生命、情感、意志和个性的。所以小草能唱歌、树木会发脾气、江河会暴怒、天空会哀伤流泪。云受云神控制,太阳强弱受太阳神主宰,野兽归山神统领,河流由河神掌握。对于能够带来福惠的自然万物,他们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对于将祸患带来的自然万物,他们诚惶诚恐、臣服虔敬。这就是自然崇拜。
神话在今天看来荒诞无稽,天真可笑,但他是人类童年时代对社会自然的认识,是对人类童年时代历史的曲折隐讳的反映,是人类历史的影子。加之童年是天然的、赤诚的、本真的,所以,我们不仅能够透过这个历史的影子去还原人类早期的历史,还可以更深刻、更准确地去把握人类的根本特性。所以,马克思说马克思曾说,要认识一个民族和一个民族文化真正的本性,最好从他的神话开始。
1、最飘逸、最机智的汉水女神
汉水女神第一次登台亮相是在《诗经·汉广》中,她被称为汉水游女,是以一个樵夫心上人的身份出现的,这首诗是这样写的:“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1]这首诗写得非常缠绵、忧伤,也很哀婉,可以说深情无限,它的诗意大意是这样的——
南方有棵高大的楠树,我却不能在树下休息; 
汉水边有位美丽窈窕的少女,我却不能向她倾诉心意。
碧波荡漾的汉水无限宽广,难以飞越,我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
无边无际的汉江无限悠长,无法泳渡,让人无限哀伤。
姑娘啊,我的姑娘,
我愿变成一匹忠诚驯服的马驹,一生一世蹲伏在你的身旁,
我愿生出日行千里的马蹄,奔走在到你家的路上。
这是一首以砍柴、卖柴为生的樵夫唱给心上人的山歌,它表达的意思与西部歌王王洛宾的《牧羊歌》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放羊,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这位砍柴的樵夫也是一样,一见到这个姑娘,就愿变成一匹忠诚驯服的马驹,一生一世守在她的身旁,愿自己生出日行千里的马蹄,奔走在到姑娘家的路上。柴不砍了、家不要了、日常的营生也不搞了,就甘愿去做姑娘的奴隶!
在如此热烈、深情的爱情表白下,汉水游女留给小伙子的不是含情脉脉、幸福羞涩的爱情承诺,也不是桑间濮上、幽期蜜会的甜蜜,而是悄无声息的沉默。在这里,作者告诉了我们四个信息:第一,从“汉有游女”的“游”字上,可以确定汉水的这位女神,她经常活动、经常出没在汉江两岸。第二,她美丽无比,美丽得让人是丧魂落魄,迷失了自我,无法自持。第三,她是可望不可即的、可思不可求的,矜持、骄傲、高贵,无论你怎么的热恋,怎么的追求,但是千呼万唤都得不到她的回应。第四个信息就是她是一个砍柴人的心上人,出现在砍柴人的迷梦和理想中。
汉水神女第二次登台亮相是出现在《韩诗外传》中。在《韩诗外传》中就有这样的一个场面:孔子南游楚国,来到了一个阿谷之隧的地方,穿过长长的遂道般的山谷,就来到了汉江边上,看到了两位戴着闪亮珍珠项链的少女,正在江边洗衣服。两位姑娘清丽窈窕,勤劳利索,这让孔子看上去心有所动。他就让自己的两位弟子,送上了两份礼物,但是被这两位洗衣的女子婉言拒绝了:“无功不受禄,无缘不受赏。先生,我们谢谢您了。”在这个场面中出现的汉水神女,是有见识、知礼节的,是勤劳智慧的,是廉洁不贪的。[2]
据文献记载,汉水神女产生在春秋战国以前,主要活动在汉水上游的汉中,中游的襄阳,下游的沔阳、天门都留下了她们活动的遗迹。这个活动以襄阳为中心,她的影响遍及汉水流域。
在上游,郦道元的《水经注》里面有明确的记载:汉水向东流经汉庙堆下,这里就是从前汉水神女出没隐现的地方。在《水经注》里面有清晰的记载。那么汉庙堆就是专门为了纪念、祭祀汉水女神而建筑的。同样是在《水经注》28卷《沔水》中,也有明确的记载:在万山脚下汉水转弯的山凹处,就是从前汉水神女现身的地方。那么到后世,在襄阳,在沔阳一带,还修建了不少纪念汉水神女的建筑。在沔阳范溉关有解佩亭,在襄城西也有解佩亭,在宋朝祝穆《方舆胜览》中,它记载了汉水女神在天门附近活动的情况。[3]
接下来我们就要问,《诗经》中樵夫的心上人和孔子眼前的洗衣女,分明都是日常生活中的汉水渔家女儿,怎么会被看成是汉水神女呢?汉水游女和汉水神女有什么关系呢?
汉代以来,汉水游女的形象慢慢开始被神化。神化的手段之一,就是汉水游女的典故被反复地引用,出现在各种典籍中,被各大家、名家反复地称颂。在《水经注》里面,在张衡的《南都赋》中,在孟浩然,在李白的诗歌中,在很多很多作家的诗词曲赋中,都引用到汉水神女的典故。第二个手段就是直接将汉水游女当作汉水神女,像梁朝的昭明太子文选,在《琴赋》里面就直接这样地说:“游女,汉神也。”汉江的游女就是汉水的女神。
汉水神女不时地出现在汉水两岸,她们可望不可即、可遇不可求。对汉水游女的神奇性、神秘性揭示得最典型、最充分、也最形象的,要数刘向的《列仙传》。《列仙传》中就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在那个时候,汉江之滨的人们,时常都会看到两位神采飞扬、衣袂飘飘的女子。有一天,这两个女子正在河边洗衣服,恰巧就碰上了从北方前来的郑交甫。因为汉水女神名满天下,妇孺皆知,所以郑交甫一见之下就表现出一见钟情、失魂落魄的迷狂。他转身就对自己的仆人说:“今天我要向这两位女子索要她们的配珠。”这个仆人久走江湖,经验老到,而且早就知晓汉水神女非同寻常的造化,就婉言劝阻郑交甫说,“公子啊,你千万不要造次,我听说这一带的人擅长词令、工于应对,弄不好就会弄巧成拙,反取其辱。”但是郑交甫色迷心窍,听不进劝告,他一下子跳下马,几步就走上前去,向这两位美女搭讪:“两位小姐辛苦了!”“先生不远千里,迢迢而来,辛苦的是你。我们乡里女子,洗衣做饭,是家务常事,何辛苦之有?”郑交甫见交往如此地顺当,胆子不由得就大了几分,同时也心生邪念,张口就说开了“哑语”:无论是橘子也好,柚子也好,我都喜欢它们,我都希望把它们一筐装了。然后把这装有橘子、柚子的筐子漂浮在汉水之上,让它们漂到我的跟前,我会趁着新鲜,连皮带叶把它们吞下去。这话是话里有话,明显地不怀好意。对郑交甫的用意,两位神女是心知肚明,但是假装糊涂,毫无恼怒,还是和颜悦色、见话答话,对郑交甫说:“真是佩服公子你好胃口,难怪你生得如此英俊、威武!”
郑交甫一听,两位女子对自己的调戏不仅不恼怒,反而像是在鼓励自己一样,便更加得寸进尺了:“承蒙两位小姐夸奖,真是感激不尽。话说回来,我们萍水相逢,真是三生有幸,能否冒昧地请(求)两位小姐,将你们的佩珠留下来做个纪念呢?”这个佩珠在当地有特殊别含义:第一,它是这个地方通行的定情信物,第二,这个佩珠是向送子娘娘祈子求福进献的礼物,要向送子娘娘求子、祈福的话,要把佩珠拿下来,奉交给庙里。郑交甫在这个地方提出要佩珠,意思非常明显:第一,两位小姐我们交个朋友吧,就把你们的佩珠作为我们定情的信物吧。第二,这个用意更有点无耻了:我和你们一起成家生子吧,让我来带给你们幸福吧,把佩珠交给我,不要交给送子娘娘。话说到这个份上,可以看出郑交甫是既无赖又厚脸,又无耻。但两位女子还是不惊不恼,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一笑。“只要公子不嫌粗俗,区区两块石头何足挂齿?你拿去吧,我们送给你了。”
想必郑交甫初遇汉水女神的时候,也只是想调戏调戏她们一下而已,并非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索求佩珠,恐怕没有在他的计划之中,没想到两位美女就真的将鸡蛋大的珍珠项链送了过来。我们可以想象,这个项链价值连城!真是天大的好事,一下子砸到了郑交甫的头上。
郑交甫大喜过望,他赶紧接过佩珠,放进了贴近胸口的衣袋里面,然后转身拔腿就走,生怕这两位女子有什么反悔。走了十几步还放心不下,用手一摸自己的胸口,这一摸让他大吃一惊,胸口的口袋里面竟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个时候他回头一望,再去看那两位女子,江边已经空无一人。
郑交甫原本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殊不知就这样地被汉水神女不声不响、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大大地耍弄了一把。他得到的只是不动声色的调侃讽刺、不着痕迹的教训,还有一个天大的笑柄,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得到。
那么在这个故事中,汉水神女的神奇性、神秘性得到了很好的揭示。第一,汉水神女是居无定所,游踪不定。今天在上游,明天在下游;今天在江滨,明天在山谷。第二,忽隐忽现、富于变化、神秘莫测。大如鸡蛋的珍珠项链,刚刚还亲手递了过来,明明揣在胸口的口袋里面,转眼就无影无踪;刚刚还是两位活生生的、言谈说笑的女子,转眼就消失得无形无影。这等功夫和造化,使汉水女神的神奇性、神秘性不言而喻。同样,在这个故事中,它也揭示了汉水神女世俗化、日常化的一面,也就是作为凡人,作为普通女子的一面。首先,这两位女子是温柔、随和的,也是宽容大度的。在与郑交甫交锋的过程中,无论对方怎样的唐突、怎样的莽撞,甚至无礼,但汉水神女始终是和颜悦色、彬彬有礼、和和气气,显得平和、随和,甚至谦和,既没有怒火中烧、满面怒色,也没有疾言厉辞、拂袖而去,而是给足了客人的面子和礼遇,在不显山、不露水、不着痕迹中,自然而然地显示出了“伸手不打上门客”的宽容和大度。
在这个故事中,高度彰显了汉水神女的机智理性,既不伤面子、又不伤身子,既不伤理,同时还不伤财。在彬彬有礼的应对之中,不露痕迹地将对方的吹捧推了回去,让对方知趣而退,捍卫了自己的原则和利益,真正显示了汉水女儿那种智勇双全、刚柔相济的禀赋。任何神话都是历史的影子,汉水神女的产生,是否也与历史有内在的、深刻的联系呢?
的确如此,汉中师范学院梁中效先生就认为,前秦人王嘉所写的《拾遗记》中的延娟、延娱,这两位美女就是汉水神女的原型。这两个人,一是“丽口辨辞,巧善歌笑,步尘上无迹,行日中无影。”非常擅于言辞答对。第二,琴棋书画,歌舞弹唱,无一不会。第三,长得是窈窕阿娜,走在路上,她们的脚步不会留下一点痕迹,即便行在太阳底下,连影子都不会留下。那种矫捷、灵动,我们都可以想象得出。这两位美女在陪伴周昭王南征的时候,一起淹死在汉水。死后精魂不灭,就变成汉水女神。《拾遗记》中说:在数十年间,在汉江水滨,在汉江两岸,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两位美女同周昭王在嬉戏,在调笑。“人于汉水之上,犹见王与二女乘舟戏于水际。”所以梁中效先生就认为,真正的汉水神女应该是这两位陪同周昭王南巡的美女。[4]
汉水神女的传说,在汉水流域上下是广泛地流传。不仅融入了人们的生活,同时成了人们永远无法释怀、向往不已的一个美梦。那么,究竟有没有一个汉水神女完整的形象,有没有一个可以确定的、真实的汉水神女的原型呢?答案是否定的,在上述分析介绍中,我们可以看出,在不同场合下,我们看到的汉水女神是不同的人。可以说对汉水神女的形象,没有一个可以确定下来的原型,也没有一个具体的人。
在《诗经》中,她美丽、矜持、高傲,可望而不可即、可遇而不可求,她是一个砍柴人、卖柴人心中的美梦,是他的心上人;那么在孔子面前,她们是汉水渔家女儿,是勤劳而又廉洁的洗衣女;在刘向的《列仙传》里面,又是两位飘忽不定、行踪隐秘,既温柔、宽容,又机智理性、刚柔相济的神女;在前秦人王嘉的《拾遗记》中,她们又被视为是陪伴周昭王前来南征的、两位被淹死的美女。
那么对于这样的四种角色,我们究竟该把那一种角色认同为汉水女神呢?恐怕这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定论的问题。在这里,我们只想说,汉水神女是汉水千万女儿的象征,她是对汉水(流域)有史以来,平民女性典型化、概括化的结果。从汉水神女身上折射出来的是汉水平民女性的智慧、平民女性的德性、平民女性的风采和平民女性的做派。同时,在汉水女神的身上,寄托着汉水两岸人民的一种向往,一种期待,一种理想——对高贵美丽、芳洁自持、机智理性、刚柔相济女性美的向往和理想。
2最贤惠、最痴情的是少妇湘水女神
把三皇五帝的娥皇女英称为最贤惠的少妇其实不为过的。娥皇女英是舜帝姚重华的妻妾,尧的女儿。二女侍一夫留下了千古美名,《三国演义》都曾提到。
 为什么舜帝能同时享有这朵姐妹花呢?
那是因为,当时还在氏族社会时期。当时有一种婚俗,娶妻的男人有一种选择权,在岳父母同意的情形下,可以决定是否要将妻子家中无夫或待嫁的姐妹们,也一起娶回去。
这种制度,在周朝时正式成为一种贵族特有的礼制,写入礼法中,被称为“媵制”。《礼仪婚礼》中明确地写着:“嫁女必以侄娣从,谓之媵”。充当“媵”的女子,基本上都是男人正式妻子的亲姐妹或堂表姐妹们。“媵”的身份,比妾自然要高得多,但是也低于丈夫的正式妻子,从属于正妻。
后人据此推测,尧帝嫁女时,就使用了这种媵制。一般认为,正式出嫁的应该是姐姐娥皇,妹妹女英则是姐姐的媵。妻也好,媵也罢,总之,伊娥皇伊女英有了一个共同的丈夫,就是舜帝姚重华。
舜帝姚重华,应该是爱上了这对姐妹的,因为与伊部族的联姻,是舜父不同意的事情。而舜在这种情形下,采用了“不告而娶”的办法,这应该是他爱恋的一种表达方式。
当联姻的好日子来到的时候,舜带着人马和礼物,在妫水边迎娶了这一对姐妹花。这里,让我们想起了西部歌王的著名民歌“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 一起到咱家来……”。
 舜的部落是黄帝第九世后裔,当时他和尧帝伊放勋的势力范围都在如今的山西境内。
传说中,舜帝“目重瞳子(每个眼眶里都有两个黑眼珠),龙颜大口,黑色,身长六尺一寸”,是个壮硕墩实、长得有些奇异的黑汉子。虽然外表算不上英俊,但是身体非常棒,会种庄稼会捕鱼打猎,还会制作陶器,更有高雅的业余爱好,会弹琴(想来劳作之余,丈夫弹琴,妻子歌舞,感情与日俱增)。在那个物质条件简陋的时代,舜算得上是超级的好男人了,更何况他还是部族将来的首领。所以三人婚后的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然而舜私娶伊氏姐妹的事情,到了老父瞽叟那里却过不了关。传说瞽叟联合后妻之子姚象,决心铲除这个迕逆不孝的长子。——关键原因可能是因为与儿媳的部落有仇,而且长子一家勤劳致富,牛羊成群、粮食陶器数不胜数,老儿早已眼热,姚象更是对两位身份不凡的漂亮嫂嫂垂涎欲滴。
于是瞽叟和姚象对姚重华屡屡加害,却又屡屡被他逃脱。据说在这场兄弟阋墙父子离心的事件中,舜得到了娥皇女英的多次帮助。可见夫妻间已同心协力、共同进退了。
太史公司马迁在《五帝本记》里说道:当年尧帝听说了舜的声名,于是嫁女与他,并且考察了若干年,觉得舜确实堪当重任,便把自己的王位也授予了这位乘龙快婿,是为“禅让”。这千古德政让太史公十分感慨,很是发了一通议论,感叹古时的世界大同是多么美好。
 实情是什么呢?《竹书纪年》却讲述了另一番景象。
尧帝伊放勋最宠爱的是一位名叫女黄的妻子,她为伊放勋生下了儿子丹朱。由于尧的偏爱,丹朱在十个儿子中地位最高,成为尧内定的继承人。
当尧自觉年老力衰的时候,他果然将皇位传给了丹朱。然而庶出的兄弟姐妹们从小就看着各自的母亲受到父亲的冷落,心中忿忿不平。更何况丹朱一向恃宠,不把手足之情看在眼里,禀性凶顽。所以大家都不愿意让丹朱做这个皇帝。
 于是一场政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姚重华夫妻三人和伊氏庶子九人取得了胜利,将尧和丹朱都囚禁起来——尧应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当初他就是用同样的方法从大哥挚手里夺得了首领位置。
 接下来,九个小舅子和姚重华之间,又为谁最后继位展开了殊死搏斗。
 三年后,姚重华最后胜出。在这整个过程中,娥皇女英始终坚定地站在丈夫的一边。姚重华成为“舜帝”。
 但是更多的人都愿意把尧夺兄位、舜夺丈人位的事情说成是“禅让”制。
所以在广大民众眼里,尧帝与舜帝都是中国上古史中,具有美德与智慧的统治者,被后世的人们视为典范。托了父亲与丈夫的名声,娥皇女英也成为中国古代女子最早的表率。——假如《竹书纪年》说的才是事实真相的话,这个表率就很成问题了:卫道士们岂不是明着教女人不用履行为人女儿的职责,只要对老公好就够了?
在平平常常相夫教子几十年后,娥皇女英跟随着丈夫,一起踏上了“南巡”的路途。又一个“禅让制”的传说,说是舜帝即位,南方的“三苗”部族(现在湖南),多次在边境骚扰,舜亲率大军南征,娥皇、女英也跟随同行,留住湘水之滨。大军征战南进到苍梧, 三年后,舜死于苍梧,归葬湖南九嶷山。 (后人把这个地方叫做零陵)。其实《竹书纪年》所纪,却是禹帝姒文命造反,夺了皇位,还把舜帝姚重华夫妻流放了。——这个应该比“禅让”更靠得住:舜杀了禹的父亲,怎么会把禹选为继承人?应该是禹为报杀父之仇,与舜的部落来了一场战斗,最后报仇且夺权喽。)
娥皇、女英接到噩耗,痛哭不止,一直哭得两眼流出血泪来。泪珠洒在竹子气上面,染得竹子满身斑斑点点,成为斑竹,后来,姐妹二人投水而死。人为纪念娥皇、女英,在湘水旁建立庙宇,名为黄陵庙。传说她二人都做了湘水女神。她们的墓在衡山上面。二妃死后,湘水出口处的洞庭湖君山出产一种竹子,竹子上面有斑斑点点紫晕的玟痕,传说为二妃的血泪所化而成。人们将这种竹子起名“斑竹”,又名“湘妃竹”。毛主席的诗词中“斑竹一枝千滴泪”,就是说的这个故事。
 传说天帝因为姐妹的痴情而怜悯他们,依生前身份的不同,舜帝被封为湘水之神,号曰“湘君”,娥皇女英则为湘水女神,号曰“湘夫人”。湘江边沾着这对姐妹思夫泪痕的斑竹,因此被称为“湘妃竹”。
一千多年后,屈原作《九歌·湘夫人》《九歌·湘君》,做为祭祀湘夫人湘君时的乐辞。  除了这篇诗歌,她们在历史上,还在《列女传》母仪篇占据了首要位置, 这里说的母仪,大概是母仪天下。
《列女传》颂到:元始二妃,帝尧之女,嫔列有虞,承舜于下,以尊事卑,终能劳苦,瞽叟和宁,卒享福佑。
 
3、最美丽、最自由的是少妇洛水女神
中国上古的时候,有许多关于女神的传说,其中以美著称的,当推洛神宓妃。她是上古大神伏羲的小女儿,在洛水游泳时溺死,但她没有像炎帝的小女儿精卫那样化为厉鸟,以衔石填海的方式展开可笑的复仇行动,而是转型为主管洛河的水神,大约是企图阻止它再度肆虐、淹死其它的无辜孩子吧。这种釜底抽薪的统治方式,显然比精卫的复仇主义更为理性有效。
宓妃的动人之处,不仅在于聪明理性,而且还在于她的美艳性感。据王逸注《楚辞—天问》宣称,当年后羿在世的时候,曾经在梦中与洛水女神宓妃做爱。这一传说强化了宓妃的风流语义,令她成为众多文人的梦幻的对象。
楚国大诗人屈原在《离骚》中诉说政治失意的同时,不失时机地回顾了他单恋宓妃的心路历程。当年他曾命令云神丰隆乘云驾雾,去寻求宓妃的所在。他把兰佩解下来拜托了月老蹇修去向她求爱,而宓妃起初半推半就,忽然又断然拒绝他的求爱。对此,屈原的失望难以言喻,他说,宓妃晚上回家时在穷石那个地方过夜,清早梳头时在洧盤那个地方盘起云鬓,一味只图守护美貌而自我满足,成天都欢快地在外游玩,虽然貌美却不懂得礼节,于是屈原宣布自己将离弃她而另作它求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于洧盘。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屈原对宓妃的这一道德批评,并未击中女神的要害,反而露出了自己的“酸葡萄”心态。
魏晋诗人曹植在洛水边上写下《洛神赋》,形容她外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远远看去,就像是太阳从朝霞里升起,又像是芙蓉站在绿色的波纹上,双肩瘦削,小腰婉约,秀颈修长,皎洁如玉,云鬓高耸,丹唇娥眉,明眸皓齿……,在她身上几乎堆砌了一切赞美女人的语词。尽管曹植笔下的洛神只是前女友宓妃的一个隐喻,但宓妃的美艳和魅力,似乎已成不可动摇的定论。
唐代诗人徐凝的一首《赏牡丹》诗,也透露出对这位上古美神的怀念:“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诗人怀疑洛阳牡丹是宓妃亲自设计和创造的伟大作品,因为它的美丽香艳,很像是宓妃小姐本人的化身。
有一个网友在《洛水女神以秋水为眸》的诗中将洛水女神妙不可言、不可方物的美艳绝伦作了一个很精到的概括:
 
千古以来,以秋水为眸,月亮为神,百花化形,娇柔为骨的。我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世人仰慕的洛水女神!任谁也难以抗拒你容颜的销魂,对你的爱如潮水汹涌不退!想你的心化成灰烬依然燃烧,生命在爱你的纠缠中不休。洛水卿卿,人间的天使,灵魂的安慰。千万次呼唤你的名字,任时间一分一秒滴血的相思,放逐泪水在黑夜流尽。
洛水卿卿,你的声音是山泉叮咚,轻玉叩弦,琵琶夜弹,露珠滴荷。让我陶醉永生难忘。选择一千年的生命换凝视你一个瞬间,我愿意!
 
在这里,无限的美、无比的美,引发的是无限深情地向往和爱恋、无以复加地崇拜和狂热、无穷无尽地痴情和迷失、无以言说的渴盼和痛楚!
但除了美貌,宓妃的真正事迹,古籍却很少提及,由此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宓妃守望的家园洛水,是中原最重要的河流之一,滋养了汉文化的发育生长。据说当年洛水里出现过一只神龟,背上负着“洛书”,也就是一种奇特的龟文,记录了有关八卦方位的密码,世人称之为“洛书”,与另一部“河图”并列为中国史上最神秘的文本,向我们昭示了洛水的双重本性:一方面贡献美女,一方面出产玄理。从肉体和精神的两个方面,它勾勒了中国文化的上下边界。
 
宓妃是东方木德之帝伏羲的女儿,渡洛水覆舟淹死,成了洛神。她美得异乎寻常: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追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三国魏.曹植《洛神赋》)她与黄河之神河伯门当户对,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妇。
新婚燕尔,河伯陪伴宓妃乘坐龙挽荷盖的水车,腾波冲浪,从下游九河直上河源昆仑,流连于良辰美景,又手牵着手东行,回归新居鱼鳞屋、紫贝阙。
然而,河神水性杨花,易于变心,爱情的火花很快就让时间的流水浇灭了。河伯吩咐巫妪每年替他挑个妙龄少女做新娘,并警告两岸百姓:“若不为河伯娶妇,水来漂没,溺其人民。”
宓妃内心也厌倦了狂妄自大的河伯,厌倦了轻靡浮华的生活,她乐得脱身返回洛水,时而在水面拾取漂浮的翠羽,时而入潭心采集深藏的明珠,可夜静月明时,她会感到无助,感到空虚,她需要一双有力的臂膀,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或许是天意作合,羿追逐羚羊来至洛滨,与宓妃不期而遇。他俩一个是侠骨热血的寂寞英雄,一个是柔情似水的孤独美人,彼此目光接触,便再也移不开,他俩明白,“众里寻他千百度”,惊喜处,那人就在眼前。
与宓妃相爱同居的消息传到左拥右抱享尽艳福的河伯耳中,雄性的妒嫉和一方霸主的自尊令他恼羞成怒。他惧怕羿的神箭,不敢当面对决,暂且化作一条白龙,探头探脑地浮在水面盯捎。
白龙出水,龙卷风起,与宓妃并骑驰骋的羿见百姓又要遭殃,返身一箭,射中白龙左目,那河伯负痛,捂住伤口窜入河底。
独眼龙河伯哭上天庭,请求天帝杀了羿为他报仇。帝喾正为以前待羿太不公平而有些内疚,因此不耐烦地打断了河伯的喋喋不休:“你规规矩矩安居水府,谁能射你?你无端化为虫兽,当然会被人捕杀。羿又有什么过错呢?”河伯黯然溜回黄河,从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也不出头了。
4、最神秘、最缠绵、最大胆的是高唐神女
高唐巫山神女的神话传说,源于原始氏族的社会时期产生的原始神话,其起源年代甚为久远。宋玉《高唐赋》、《神女赋》中的巫山神女传说,只不过是战国时代晚期经宋玉加工的一个“版本”而已,就象屈原加工创作的《九歌》那样,都不是它原始的真实面貌。我们不妨追踪溯源,从古籍中的相关载述探寻她的原型与演化过程。
早在宋玉之前,在屈原的作品里就出现了高唐神女的神秘倩影,只可惜是短暂的一次闪现,并未引起人们关注。在《离骚》中有两句诗:“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王逸《楚辞章句》:“楚有高丘之山……高丘,楚地名也。五臣云:女,神女。”屈原诗中的神话,常常是无头无尾的一个片断,但我们不难看出:此“高丘”即“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中之高丘,“高丘之女,即是巫山神女。”哀高丘之无女可解作屈原哀叹未能在高丘上看见神女或在楚国已不再见到神女那样的贤臣。屈原诗中出现的高丘之女,当然不是空穴来风,它很可能出自一个当时人们十分熟悉的神话传说。
古籍中载有高唐神女传说的除《文选》外,还有晋·习凿齿所著的《襄阳耆旧记》,唐·李善在《文选》注中也引用了此文。《襄阳耆旧传·山川·巫山》之记载同《高唐赋》稍有不同,主要是点明了巫山神女的神性:“赤帝女曰瑶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阳,故曰巫山之女。楚怀王游于高唐,昼寝,梦见与神通,自称巫山之女……”“我帝之季女也,名曰瑶姬,未行而亡,封于巫山之台。精魂依草,实为()()芝,媚而服焉,则与梦期……
从记载中我们知道:原来巫山神女乃是天帝中赤帝的二女儿,名叫瑶姬,(炎帝有三个女儿,大女儿跟着道教人物赤松子,修行得道,过神仙日子去了;小女儿淹死在东汉,变成填海的精卫)还没有出嫁就死了,埋葬在巫山向阳的高丘上,被封于巫山之台。死前,瑶姬曾在西王母处学过琴瑟,并且惩治过东海龙王,帮助大禹治理疏通过长江乌江。瑶姬死后,精魂依附在灵芝草上,这种灵芝能媚人,吃了它就能与人在梦中幽会。这段不同于《高唐赋》的记载,比较接近巫山神女的原始面貌,她的神性和巫术性初露端倪。天帝之赋予她身份以神性色彩,而神性的具体表现是化身为媚惑性植物--灵芝,这实际上是巫术中的梦幻术。
 “在远古时代,淫荡是一种美德……淫荡与活泼、与旺盛的生命力、与美好,均是同义词……在母系氏族社会,女子的情人或性交伙伴越多,她的地位也就越尊贵。氏族传述的始祖妣、圣母或圣女,往往就是这种好淫的女子。”此种观念与习俗,在现代三峡周边的山区里,仍可见其残存的古老痕迹。
 


[1]王兆鹏.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M].武汉出版社,2003,8.
[2] 潘世东 林玲.诗性的智慧[M].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2007,7.
[3] 梁中效.汉水女神考[A].陕西理工学院学报[J].2006(增)。
[4] 梁中效.汉水女神考[A].陕西理工学院学报[J].2006(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