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 娱乐过渡期的小品级导演


冯小刚的所谓喜剧类电影的兴起充分反映了中国狭义娱乐业(评书、相声、小品等)的走势。而冯小刚从一个当年的装修工能摸爬滚打出落成一个大陆一线导演,主要在于其把握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些老祖先留下的老三样。

先说“天时”。改革开放大势之下,随着中国人逐渐告别红灯牌收音机的贫民娱乐生活,逐渐多了9英寸黑白电视机。于是,曾经也是红透天的评书大侠袁阔成、单田芳、刘兰芳带着《三国演义》、《隋唐演义》、《杨家将》遗憾落幕,马季、江昆的相声“宇宙香烟”和“虎口遐想”开始大闹“春晚”宫。而随着中国百姓欣赏水平的提高和娱乐多样化发展,加之侯宝林、马季、马三立等大师陨落,相声也兴旺不再。于是,小品逐渐满江红。先是陈佩斯、朱时茂扎根春晚N年,再接着就是赵本山年年头奖赢得眼球+出场费跳高。中国的老百姓呢,一年到头,再苦再累过大年总要乐呵呵。那么,春晚几个小时的大联欢肯定是娱乐饥饿了N月靠恶补不够的。评书、相声吧,要是在建筑工地上和长途车里娱乐无妨;舞蹈吧,老百姓就是看着演员们不停地换衣服其他看不懂;歌曲吧,就是叼着烟卷撒尿的时候咱都能吼两嗓子比什么“老婆老婆我爱你”有劲的歌,就不劳那些花里胡哨的歌星们的大驾了。那什么最合适呢?这就需要冯小刚瞌睡递枕头类的“贺岁片”年前、年中、年后带着好意头来伺候着,咱没事继续乐,一个人乐、一家人乐、一群人乐,不用偷着乐。

“地利”有两点,一是京腔京味一统天下,传播无阻碍。换个地试试,上海“本帮菜”和湖南花鼓戏类的喜剧怎么难红遍中国呢?二是北京人嘴贫,地球人都知道。冯小刚充分利用了这个地域老百姓娱乐优势,把在四合院里叫段子、手机上叫短信的笑料信手拈来,加个标签“喜剧”就大功初告。

“人和”呢?当年冯小刚跟着王朔一班玩伴搞“人和”,搞到了两大人生收益,一是入了渴望已久的电影圈了,二是抱得徐帆美人归。得益丰厚,如今冯小刚当然顺着甜头继续搞“人和”,“内功”把着王中军、葛优不放松,“外功”学着007接轨国际换“女1号”继续“和”、勇敢“和”,国内“和”了出境“和”(与吴倩莲、关之琳、舒淇),国外“和”(与唐纳德.萨瑟兰),不“和”不散。

一路走来,冯小刚虽然个人名利双收了,但是,电影却始终徘徊在小品下的档次(小品故事的起承转合、演员超短时间对心理、情绪的喜怒哀乐表现比冯的电影还精到),无论是《不见不散》、《大腕》还是新片《非诚勿扰》等等(冯小刚《集结号》转型尝试的成功,在于国人没见过国产片如此拍摄战争残酷场面的新鲜感,这归功于韩国的特景班子,更多的国人要是对比下好莱邬的《兄弟连》就知道差距多大了;而思想性比起韩国《太极旗飘飘》触及人性的高度仍是个菜鸟)。如,电影的各个情节如俄罗斯方块一样没什么内在逻辑必然联系,可以任意切割替换,或者重新排列,只不过如操办晚会一样,换下串词就可。因此,显得主题线索很松散,如《非诚勿扰》中日本段落过长显得头轻脚重;因此,有时跑题,如,《集结号》中朝鲜段落不是必须;《非诚勿扰》中嫖扰四姐妹段落无必然联系(只是因花多了函馆山外景地租费必须靠拖时间才好交代而已)、邬桑单车内哭段落也非必须应该放给主角;如,电影过后,许多人津津乐道的也只是记住了如看了耍嘴皮子的过去赵本山、黄宏的小品一样的几句笑料台词而已,还有什么?很多人至尽回头一遍遍看,不过还是那些片段而已,和重温陈佩斯、赵本山的昔日经典小品图个乐子外,有什么区别?冯估计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电影就是中国足球,在国内玩玩可以,毕竟中国球迷般的电影类观众水平有限不可能经常看国外的电影来比较,而且有九亿农民兄弟没什么文化但需要小品笑声的巨大市场,也够赚吆喝骂寻衅记者了,决不能拿到嘎纳、威尼斯、柏林等国外的电影艺术殿堂去当笑料(《集结号》去台湾有多种原因),《夜宴》冲击奥斯卡的鼓噪不就是个笑话么。

而可惜的是,葛优一个潜力无穷的优秀演员,在张艺谋的调教下,凭借《活着》中的富贵可以超越自己获得戛纳影帝,而到了冯小刚手里,这些年来的电影中倒象个相声类演员,除了编剧年年搜罗些最新的笑料段子让他在电影中贫嘴一把逗大家一乐,丝毫没有什么长进。想想看,一个人可以一天乐呵呵,可以一个月乐呵呵,可以一年乐呵呵,决不可能一辈子乐呵呵。一个傻子还可能因为丢了一分钱,或者找不到玩具和妈妈幼稚而真情地哭,难道葛优是块木头,从没什么表情描写,没什么内心描写,难道他就没有喜怒哀乐人之常情?对比下台湾话剧《红鼻子》,主人公也是每天以幽默、滑稽的形象在舞台上给观众送去欢乐的喜剧演员,但是他有内心的痛苦,因为他要找到人生到底什么是快乐?最后不顾妻子的劝阻去救落水的女孩,践行了他的“为别人牺牲自己就是快乐”的生活信念。这种给人以思想升华的作品,冯小刚什么时候才可以参透?

显然,冯要达到张艺谋的高度(张是个生活在体制下却能在官方、投资方、市场、西方文化视角、一干世界级合作伙伴等复杂关系中寻找到可操作平衡的大侠,可以看到的数年内不可能有人超越)、陈凯歌(其哲学、文化素养他人不及,其“文革后所有人都在控诉,没有一个人在忏悔”的经典更是无极高度令人敬佩)、李安(骨子里真正融会了西方与东方文化的血脉,其自由而独立的思想环境大陆无法比拟)这些大师是不可能的,倒是应该参照一下出世差不多背景的周星弛。周能忍辱负重,从一个没什么文化根基跑龙套的“宋兵乙”达到今天不断推陈出新、集监、编、导、演一体的令年轻人当作楷模的传奇,功夫在哪里?如果周仅仅小富即安地满足于周氏独创的无厘头类喜剧,则不可能超越自己而推出在大学生中受到追捧《大话西游》经典;如果就此止步,也不可能再上台阶推出令香港电影界折服的《喜剧之王》;令人敬佩的是,周还没有止步,又转型推出进军国际的《功夫》;名利俱已亿人之上了,周还在不断思考,还在苦苦地寻找超越自己的通路,于是又有了《长江7号》……相比较周的电影和冯的电影,周的电影具有冯电影最欠缺的思想性,如,周在讲述小人物的故事时始终强调“人穷不能志短”的心路历程,比如《喜剧之王》里尽管挫折不断却始终强调“其实,我是一个演员”、《少林足球》里强调“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等给电影注入了灵魂,而冯的电影就是些可有可无的无聊的笑话使自己的作品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和一次性用品类。

所有的思想都是伴随着痛苦而获得的,哪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不是在痛苦中获得涅槃的。因此,没有对自己的反省、对自己的否定、对人生某些光艳东西的舍弃而痛苦地思考,周是不可能升华自己、超越不断的。那么,过惯了颐指气使的冯小刚是不是忙着潜规则没时间思考、茶饭不愁了何必自寻烦恼忍受什么痛苦,毕竟,歌舞升平充满着对浮躁的国人难以舍弃的诱惑,当下的票房也证明别人的建议都是“扯淡”。是不是?

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中国人视野的开拓和欣赏水平的提高,小品也终将辉煌过去。那么,冯小刚的小品电影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