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来到五月中,佳人买纸糊窗棂。丈夫出外三年整,一封书信半字空。
上面四句,是个老谜语,打四味中药。孔和尚没病没灾,不去管它。今日学习学习鬼子,就把五月中旬一周内的罪状,向列位忏悔一番。
5月13日上午去中文系,参加一位韩国博士后的出站报告审查。到场的老师有温儒敏、商金林、陈平原和韩国高丽大学的白永吉。报告写的是老舍的民族意识问题,大家表扬了作者在老舍研究方面的努力,但批评了文章对中国民族政策的错误理解,指出不要把老舍的一切都跟他的满族出身挂钩,连老舍之死都成了共产党“残暴的民族政策”导致的恶果,这太缺乏根据了。另外,也不能把老舍笔下的所有主人公都考证成满族。说骆驼祥子和沙子龙都是满族,这跟把孔子老子说成韩国人一样,开开玩笑可以,但学术上是完全不合逻辑的。如果说光叫名字不写姓就是满族,那中国北方普遍都是这样,本人小时候就被邻居叫做“东子”,我岂不也成了满族。如果说满族普遍遭受共产党的残酷压迫,身处底层,那么北大中文系现代文学的著名学者中就有两位是满族:孙玉石、吴晓东,这又怎么解释?
下午去深圳。临行占了一卦,乃鼎卦之九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亏悔,终吉。这意味着行程中有阻塞,吃饭也不顺,雨水也来凑热闹,但结局是好的。
果然先是飞机延误,后是接机者迟到。想想卦辞,这些我都原谅了。夜里住富邦酒店,叫了一份叉烧饭吃了。收到毕业的研究生短信,报告上午9点多顺产生了个小虎仔,6斤2两,母子平安。孔和尚看了很欣慰,这世上又有一个管我叫爷爷的啦。
次日宋博和朱红来接我去中山,下午做了个“江湖侠客情”的演讲,宋博说听众“超满意”。那里有不少北大的毕业生,文化氛围很不错。广东的城市除了港澳,我已经去了十一个,看来跟广东有缘啊。
晚上仍从深圳回京,CA1358航班,20点起飞,但是一再推迟,而且每次答复的理由都不同。我估计肯定不是一般的延误,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众多航班的乘客围着登机口吵嚷摔打。我给领导发短信,估计后半夜两点才能起飞,天亮到京,请领导安眠,给俺准备早饭即可。23点,通知登机,乘客们骂骂咧咧舒了一口气。我心知肚明:这骗局才到一半也。因为超过4小时要有法律上的麻烦,所以一般到3小时左右,对乘客进行一次大忽悠,这是伟大的市场经济的惯例。
登机后半小时,还不起飞,乘客重新着急。我说肯定还得等两三个小时,后边有人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孔和尚就不吭声了,打开手机玩象棋。这时发了一个小面包,把大伙的嘴都给塞住。吃完面包,再喝水,又糊弄过去一小时。过了零点,乘客发现上当,开始喧闹。一对夫妇带着孩子,大人吵,孩子哭,非常可怜。一位美女肚子疼,一位大妈脑袋疼,空姐沉着寡妇脸说没药,让喝点开水。几位出差的已经在北京订好了酒店,还有的半夜预约了会谈,可能还有跟情人幽会的,这下都泡汤了。到凌晨一点多,已经群情激愤,几位乘客要求下机,不回京了,也不要你们赔偿,我自己找个酒店睡觉还不行吗?答曰不行,舱门已经关了,请耐心等待。问到底何时起飞,答曰请耐心等待。到底什么原因?请耐心等待……
过道对面一位东北兄弟急疯了,突然吼了一声:“操你妈!我要劫机!”孔和尚一直没吭声,闻听赶紧制止:“这话可不能说呀!一说这帮孙子就有理啦!他们叫警察来把你带走,我们大伙也都走不了啦!”那兄弟带着哭声说:“那大哥你说咱们等到啥前儿啊?”我说肯定两点起飞,因为过了3点他们就得赔偿,这帮孙子早就知道两点起飞,怕咱们改签和退票,所以11点把咱们骗上来。周围的人说,那你咋不早提醒我们哪?我说早提醒你们信吗?我一进机场就估计到了这个结局,那时候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笑我骂我。当年红军不死一多半,那帮弱智能相信毛主席吗?人民为什么总是遭受欺辱?第一自己愚昧,看不清敌人的阴谋;第二不知道团结,被敌人分化瓦解;第三不相信自己的先知,甚至迫害先知,助敌为虐。所以当坏人容易,当好人难啊。
凌晨两点,飞机按照“孔和尚时间”,准时轰然起飞,天还没亮就顺利到达伟大首都北京。孔和尚打了一辆出租,司机装糊涂,往通州那边开,孔和尚终于发作了:“你丫要是找死,我现在就掐死你,信不信?我四十五岁风满楼,已经活够了,你信不信?”司机看我凶神恶煞的,顿时慌了,连连道歉:“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地面儿上的。上礼拜有个花满楼,坐我车去的廊坊,您是他老大吧?我把表关了,白送您一趟吧?”孔和尚说不用,你老老实实给我送到家,一分钱不少你的。
5月15号上午睡觉,午饭后浏览资讯。看到习近平同志要求各级党委政府改进文风的讲话,颇有感慨。文风不正、文风不振,是我党各种弊病的集中体现,抓住文风,可有四两拨千斤之功效。强烈要求习近平同志,大力推广庆东体文风,各级干部能够准确理解孔庆东文章者,加5分;能够写出庆东体文章者,加10分。
《文史参考》第8期发表孔庆东《碧血丹心文公直》, 同期的“中国曾遭受五次核威胁”系列值得一读。第9期发表孔庆东《名士英雄叶小凤》。同期丁东先生写的《王秉璋“卧底”》一文,人称混乱,文中的几个“我”,不知到底是谁。可能是丁东先生自己抄材料搞错了,更大的可能是编辑删节文章时,考虑不周造成的。沈志华写的《炮击金门幕后解秘》,应该是“解密”,而副标题“毛泽东玩弄中苏同盟种下分裂恶果”,与内容不合,中苏分裂,原因是系统的、复杂的,非一个金门炮战可以解决,沈志华作为历史学者,出言不会如此轻率,这大概也是编辑大搞“标题党”的功劳。文风问题,大矣哉!
下午3点赶到外国专家大厦,母校哈三中派人来,让我讲几句鼓励孩子们高考的话,录音后回去开誓师大会用。同时邀请的还有学长蒋巍。但老蒋采访去了,他遵照温家宝总理的指示,要写西南灾区的感人事迹。他夫人张雪扬老师,是中国服饰文化研究会会长,跟我谈了发展服饰文化的问题。我说服饰乃礼乐制度的重要因素,你看咱们从中央领导到中小学生,都是胡乱穿衣服,有辱国格。中华服饰研究,大有作为也。晚上小季送我回来,吃点面条,然后备课并阅读专业文章。
5月16号上午,读朱志荣的当代文场小说系列《大学教授》,安徽文艺出版社2010年3月版。封底是郜元宝、谢有顺、杨扬、葛红兵、朱竞的推荐语。朱志荣兄是华东师大中文系的博导,以大学教授的身份来写大学教授,当然自有其深刻机智。但此书的装帧不好,跟丁来先那本书一样,封面俗而乱,封底的字太小。孔和尚自从结交了几位美术界的女博士,对图书装帧越来越挑剔,甚至打算以后亲自设计自己的著作了。
中午打车去机场,赴扬州参加首届朱自清散文奖颁奖。同机去的有铁凝、张承志、蒋方舟、李敬泽等。先到南京,然后乘汽车奔扬州。扬州市委书记王燕文同志亲自欢迎我们,她说,江泽民同志刚刚来视察了十天,就住在扬州迎宾馆,条件比较差,委屈你们就住在这里吧。孔和尚感叹一路风景,美不胜收,不愧那句“春风十里扬州路”也。到了晚上,更感叹扬州菜肴之精致,每一片菜叶都俏丽多情,每一片葱花都别有风韵,让人又想吃又舍不得吃。平时孔和尚自称俗人,多是目中无人的反话,今日到了扬州,想起自己经常左手一个馍、右手一棵葱、面前一碗酱的土匪生涯,乃心悦诚服地觉得自己确实很粗俗也。怪不得江泽民主席那么喜欢扬州,韦小宝爵爷也是这里哺育出来的呢。扬州晚报的慕相中,紧紧跟随着我,终于逮住我作了采访。其他的记者,被我虎着脸吓跑了。
铁凝同志向我敬酒,我说他们都叫你“铁主席”,我听了别扭,咱们作协的主席,跟别的主席不同,应该摆脱官气、平易近人才好。但直呼“铁凝”又不礼貌,我就叫你“铁凝姐姐”吧。铁凝大喜,每顿饭都跟我频频举杯。我说铁凝最可贵的一点是,始终没有忘记台儿沟人民的实际生活,她知道香雪苦心换来了文具盒之后,展开在面前的不一定是幸福的未来,而可能是无边的苦难也。另外铁凝衣着朴素、跨步高远,颇有几分粗俗之气,望之跟邻家大姐没啥两样。这样的作协主席,就是在扬州这种销金窟里住上十年,也不会腐败的。我觉得扬州是一座“多面城市”,除了韦小宝,还能产生朱自清这样朴素的作家,底蕴够深的。
5月17日上午,举行颁奖典礼,具体报道见各大媒体。孔庆东宣读了蒋方舟、龚鹏程、张承志三人的授奖辞。毕飞宇宣读了阎连科和王小妮的授奖辞。我认为蒋方舟代表了80后一代反抗而不妖邪、入世而不媚俗的正路,龚鹏程则是深厚学养与剑胆琴心结合的典范,张承志30年多来一直以无畏的反思精神照亮通往正义理想的道路,已经堪称“伟大”。不过这次见张承志,他已经年过花甲,从那个魁梧的汉子变成一个慈祥的老者,不变的是那份从容和定力。我对蒋方舟说:张承志第一次获奖时,你还没出生哪,努力吧,清华害不了你,你会战胜环境、然后宽容环境的。
扬州小学生朗诵《匆匆》
典礼结束后,去安乐巷参观朱自清旧居。得知这条巷子里不仅住过朱自清,还住过《广陵潮》的作者李涵秋,还有扬州评话大师王少堂,孔和尚不禁深深感叹。李涵秋对现代文学的贡献,不亚于朱自清啊。朱自清名满天下,一是因为语文课本里收了他的多篇散文,二是因为毛泽东雄文里的高度赞扬,三是因为他的学术后代,人丁兴旺,朱自清——王瑶——钱理群——孔庆东,几代学人共同把他开创的现代文学这门学科光大起来。王少堂,那更是孔和尚敬仰的曲艺泰斗。“武二英雄胆气强,挺身直上景阳冈。精拳打死山中虎,从此威名天下扬。”这几句开场白,用什么话说出来,都不如用扬州评话说出来更有魅力。故居领导请大家题词,众人推徐敬亚来写,老徐用左手写了“人惟自清”,气韵不俗。看徐敬亚和王小妮,如影随形,颇为恩爱也。
下午,铁凝姐姐又率领我们去高邮拜谒汪曾祺故居。在文游台的汪曾祺纪念馆院里种了一棵纪念树,我发现对面的秦少游纪念馆相对冷清。经过大淖巷去汪老他们家,巷口的烧饼刚出炉,香气扑鼻。高邮宣传部长张秋红同志推荐大家吃,孔和尚便拿起一个长烧饼,吃了一半,剩下一半给了曹雪萍和蒋方舟。铁凝拿了一个大圆烧饼,一路不停地啃着吃、揪着吃,有记者提问时,她就塞到衣袋里,记者问完,她就又拿出来吃,一直吃到晚饭。我说你将来当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可不能这样啊,人家还以为党中央“断了水火、封锁昭阳,为的是哪桩”啊。铁凝非常敬慕汪曾祺,从汪家出来,她还恋恋不舍红了眼圈,孔和尚调侃道:“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记者听见,自去夸张了一番。扬州日报的记者很敬业,终于抓住了孔和尚的一句话,说是能够代表所有文学家的心声:“来扬州,如同饱餐了一顿,回去之后,要好好消化才行。”这确是和尚原话,不曾注水,特此证明。
张承志致辞
归途又去看了全国唯一保存至今的秦邮亭盂城驿。高邮文化,耐人寻味。小时候猜过一则谜语:“航空信”,谜底即为“高邮”。但我搞不大清高邮跟盐城、兴化、泰州的关系。毕飞宇说,兴化出作家,每天都有200个作家在写作。我对兴化的印象,却来自被粟裕打败的国民党江苏主席韩德勤。扬州宣传部长袁秋年说,兴化是水网地区,极易迷路,所以当年日本鬼子不敢进去,近年连解放军都走错过。
晚上坐火车回北京,我们分乘两个包厢。其中一个包厢是3位美女,还需要一位男士。李敬泽跟孔庆东争得不可开交,忘记了自己《人民文学》主编和北大教授的身份。最后还是铁凝来化解了矛盾,把两人都赶走,变成四女同堂。早晨到达细雨中的北京,小葛来接我,直接奔北大给一群中学校长上课去了。午后稍微休息,傍晚又去上研究生课。我的韩国研究生郑雪瑞讲了昆曲的现代发展,准备得十分充分。但电脑出了故障,我便先讲了一会京剧《二进宫》。下课比较晚,耽误了一个约会。夜里修灯泡,用小锉刀挫掉铁锈,恢复接触。然后回复信件。贴了《没有归属的白丁》,充作博客。后半夜一倒下就啥也不知道了。
5月19日,中午起床,找件衬衫穿。衣柜里七八件衬衫,不知穿哪件好。看看床头,也没有领导留下的批示,觉得自己很可怜,干脆自暴自弃,光着!到厨房烤了个土豆,浇上点昨晚剩下的鱼汁,端到茶几上吃。忽听喵的一声,小赵溜进来,仰脸扯开嗓子道:“吃啥哪?给点呗!”孔和尚道:“滚蛋,少装可怜。我连衬衫都没人管哪。”拿起一本杨洪承的《废墟上的精灵》,边吃边看。这是06年的旧书了,谈五四之前知识分子思想理路的,当时看得匆忙,没做笔记,便起身去拿纸拿笔。回来一看,小赵站在茶几上,啪叽啪叽正舔鱼汁呢。孔和尚叹口气道:“唉,这就是废墟上的精灵啊。”
下午浏览资讯。韩国要将“拔河”申请为世界文化遗产,在唐津郡机池市举办了国际拔河节,成立了国际拔河交流委员会,但是其中没有一个中国人。釜山釜庆大学历史系女研究生熊梦霞,愤然抗议。她说:“据我所知,拔河是源于春秋的军事游戏,怎么会是他们的遗产?”
拔河运动最早源于楚国的“牵钩”,是当时配合水战的军事技能,后演变为民间“施钩之戏”,至唐朝正式定名为拔河,传承至今已有二千四百多年。不过韩国拔河也很普及,孔和尚任教韩国时就观看过,当时韩国朋友还问我:“你们中国也有这个运动吗?”孔和尚说早就有,人人都会,但因为不是奥运会项目,汉奸官员已经不再支持这项运动了,希望韩国朋友把这项人类遗产保存下去吧。
5月20日,在家做了一天学问。郁保四短信曰:“老孔,天上人间都被查封了,中国还有王法吗?”老孔曰:“我刚知道天上人间是一家色情营业场所,原来还以为是一本杂志呢。难道不应该查封吗?”保四曰:“那么多下岗的女工怎么办?国务院拉动内需的指标怎么办?广大干部失去奋斗目标怎么办?这么干也太不顾中国国情了。”老孔曰:“你担心个屁呀?肯定是世博会那边人手不够,从北京往你们上海宅急送呢。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啊。”
本期博客思考题:
1. 开头的四味中药你能猜出来吗?
2. 本文引用了哪部京剧的唱词?
3. 请以“拔河”为谜底,制作一则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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