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摊主的24小时


  一年当中,东子(应受访者要求化名)身上有三种味道:浑南老户的他,有自己的养牛场,隔三差五还得到自家汽车修配厂转转,而年终岁终的一堂必修课则是卖鞭炮。  

  鞭炮者,喜庆之载也。而对于东子来说,今年的鞭炮生活虽有惊无险却也乏善可陈,用他的话形容,欢喜来的太晚,且聊胜于无。  

  眼下,东子仍坚守鞭炮摊,24小时。因为,属于他的钱刚刚到来。此前的20多轮日升月落里,回本的愿望初步实现。“一天有48个小时就好了。”东子说,今年的鞭炮钱赚得有点累。  
 


  早晨
  

  2010年2月21日,正月初八,清晨6点,少有的严冬将穿越城市的寒风变成了刀子,东子赶往鞭炮摊。一桩“喜”事正等着他。  

  自腊月十八九以来,东子几乎已经忘记了早餐的味道,因为要想吃上早饭,就不得不比这个时间起得更早,而每天都是后半夜到家的他宁愿在肚子与睡眠之间选择后者。  

  东子卖鞭始于两年前。起初,看到别人一个月时间赚一两万甚至于两三万,他也动心了。2008年,他上了5万元的货,由于经验不足,只赚了几千块;2009年,他上了10万元的货,赶上经济危机,利润刚刚过万。  

  “我这只是中档水平。”越来越亮的天光下,东子麻利地掀去了足有半块篮球场大小的扇布,露出堆成小山一样的鞭炮。2010年,他一口气上了20万的货,但小年直至大年初七还没有回本。回想当年,2009年大年三十一天,东子就已经把全部本钱收了回来。  

  往事如炸开的鞭炮,烟消云散,新一天就此开始。
  

  上午
  

  10点多,东子迎来了一个少有的“大份儿”,而一番令他哭笑不得的经历也就此开始。  

  这位大主顾一口气选了3000多元的“开门炮”,有时近两小时,在一挂标价30元的“两千响”大地红上就用了20多分种,只为5块钱的优惠。  

  综观沈阳历年来的鞭炮市场,面对批量购买者,多数摊主绝大多数情况都是进价走货,“与其费时费力地应付砍价,还不如这样,赚取厂家的‘返点’钱更省心、更划算。”  

  临走时,主顾又提出了那个令东子几近“崩溃”的要求——雇车送货。在东子看来,很多人确实可以用“只见×吃肉,没见×挨打”来形容。  

  事实上,“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这句话适用于所有鞭炮摊主。元旦一过,他们就必须开始为鞭摊手续四处游走:街道、安监、库房、学习、考试、派出所、分局、交通局……  

  “10多个环节下来,虽然三四百元的正常费用并不高,但累掉的三四斤肉却着实让人心疼。”东子说,到最后,没有最少三五千块钱的前期铺垫和支出,鞭炮摊是支不起来的。  

  故此,“实行三包、代办托运”是万万不行的,但东子最后还是为送走大主顾为其抹了100多元的零,因为“开门炮”生意实在是太重要了。今年初七的“开门炮”在沈城上空如期响起。据环卫部门统计,“开门炮”响起的大年初七,沈阳全市共清理出鞭炮屑近190吨,比去年少近100吨,虽然是历年来“开门炮”产生垃圾最少的一年,但也着实令环卫工人忙得不亦乐乎。有不少鞭炮摊主表示,这一年卖鞭炮的收成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开门炮”生意如何。  

  拜亲戚介绍和见利就走的理念所赐,东子揽到几笔“开门炮”生意,大年初七前后的此项收入已超过五千。担是,数钱时的快感毕竟无法抵消生理上某种感觉的传导和放大。
  

  中午
  

  初八中午,家人已经送来了饭,东子看了看,笑曰:“它们的结局会和连日来的情况一样。”  

  与所有鞭炮摊主一样,小年、三十和初七、初八是东子最忙的几个时间段,中午根本顾不上吃饭,能有点空闲时间塞进嘴里两口就算不错。每天,下午两点以后买鞭的人少了,东子才能开饭,可今年的天气无论饭盒包的多严实,到时候都已经冻成了坨。“到时候还能吃的话,就整两口能咬动的,咬不动就不吃了。”东子说,没办法,鞭炮摊禁火、限电。  

  中午时分,看到有人路过鞭炮摊时拿着一瓶矿泉水,东子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目前,除了钱以外,水几乎是所有鞭炮摊从业者的最爱和最怕。  

  “我们都不敢喝水,因为大马路上没有上厕所的地方,尤其是摊里的女同志。”东子半开玩笑说,卖鞭炮的活,前列腺不好的人根本干不了。每天,他和其它出摊的家人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厕所,同时将一大杯水灌进体内。
  

  下午
  

  下午两点以后直到天黑前,是东子相对轻闲的时段,只是这种轻闲并不轻松,甚至还有些心慌。  

  早在一年前,2009年春节,东子的鞭炮摊大年三十就收回了全部10万元的成本,旁边不远处的另一个摊点也于当天基本收回了20万元的本钱,可今年直到大年初八中午,几份“开门炮”大生意结束,东子才免强实现收支平衡,离正月十五前实现三至五万利润的目标显然还有很长一段路。  

  “今年买鞭炮的人至少比去年少了1/3。”东子说,他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经济危机的影响在他身上才刚刚显现。然而,出自于东子某亲戚身上的一件事似乎可以从一个侧面解开疑问。去年购买了1000多元鞭炮的该亲戚今年连一挂鞭都没买,东子不解,对方却说,赚钱不易,宁愿花同样的钱买身衣服也不选择买鞭。“放鞭真的慢慢变成了一种奢侈吗?”几天来,东子时常这样问个不停。  

  天色渐暗,另一种意义上的疲惫正在临近。
  

  晚上
  

  大年初八晚上8时许,断定不会再有生意之后,东子决意开始收摊,无论如何,这一天还是很值得高兴的,“本钱总钱收回来了。”但是东子的神经并未能因此兴奋多久。  

  长久以来,经营鞭炮的人们的习惯是,收摊后将摊位内所有鞭炮履以扇布,但在此项工作之前往往需要将大量鞭炮从摊位展板上撤下统一摆放,第二天出摊时再原位摆回,毋庸置疑,这是个体力活。东子测算过,他的鞭炮进货量总重30吨左右,也就是说,把鞭炮从库房运抵销售点,每天再摆上摆下,他和四五个家人在售鞭的半个多月时间里,总共的搬运量超过30吨,至少相当于20台家用轿车。据《时代商报》了解,这种劳动强度在众多鞭炮摊中位居中游。  

  然而,鞭炮之累还不仅于此。大年初七之前,有连续5天的夜晚东子是在鞭炮摊旁自家的小“微型”里度过的。可以想见,今年春节期间的气温对东子和许多有着相同经历的鞭炮摊主意味着什么。“没办法,只能车不熄火,对付。”在东子看来,花费油钱总比鞭炮被盗和发生消防事故强。  

  大年初七的晚上,东子被其他家人从“微型”里换回,即便如此,他处理完摊位上的所有事到家,已是后半夜1点,除去吃饭,不到5个小时后,又是一个崭新却雷同的24小时,但在此之前,他必须用几近僵硬的胳膊和双手费力地把已经粘在双脚上的袜子扯下。  

  深夜,睡不实诚的东子预计,如财神眷顾,这一季20万的鞭炮他们全家可获利3万元左右,但与去年10万元的鞭炮获利2万余元相比,收入明升暗降,这其中还要去除5000多元的鞭炮运输费用。  

  眼下,东子的最大愿望是美美、饱饱、稳稳的睡上一整天,自然醒。  

  烟花起时尽欢颜,春风度处不同天。斯言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