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太原来,聊起在上海问路,说被问者多是嘴一努,手一指,几不开口说话,冷漠得叫人冷漠。于是朋友直言道,上海不如她去过的北京热情。继而话题深入,又道:北京和他们太原比起来,又差了一截。在太原问路,被问者恨不得会直接带你去你问的地方。在我啧啧称奇之际,只听家中领导道,比你们太原还强悍的问路经历,我在法国遇到过。
话说家中领导法语不灵,在法国也只好开英语问路,可巧被问的那位法佬英语不灵,两人怎么说也说不清楚。急的那法佬,只好画图示意。又尤恐画图也走不明白,干脆就带上家中领导来到一个报亭,问到那位卖报的粗通英语,不免大喜。说我用法语和画图可能向这位中国女士解释不清楚怎么走,觉得非常对不起她,你懂英语,快给她说说吧。这法佬的做法,叫家中领导感动而内疚不已。回国后反思自己,说如果有人向我问路,我能做到人家法国人这样么?自此以后,她遇到有人问路,只要可能,就尽量帮问路人,渐成习惯。
在国外,像这等资产阶级助人为乐的习惯,还不止于问路与指路,在其他日常生活中也比比皆是。比如我曾经写过一篇短文,是发生在日本的事情:今年春节期间,我与几位从日本回沪探亲的旧日同窗聚餐。席间,聊到顾客是上帝的话题时,做东的大伟兄提议每位讲一个自己的真实体验,以助酒性。须臾,在松崎株式会社工作的阿霞撂下筷子,先说了一则她的经历:
一日出勤途中,穿高跟鞋的她赶路不甚,跌了一跤。爬起来发现,肤未破,腰没闪,庆幸之余她掸掸衣灰,嘟囔倒霉两句,还欲急行。走了两步,就觉得自己的西裙直往下滑。立马站下,才看到裙子的左部腰际挣脱了线。“啊呀!这可咋能办啊?” 头回碰到这种尴尬,她只好本能地用手提夹住裙子的开线处,一时蒙住。待回过神来,她小步蹭到路边房角,瞧四下没人注意,开始翻包,想找个别针之类应急解窘。
见大伙都停下桌前饮食看着她,阿霞摊开双手:“包里什么都没找到,唉!这辰光急死人伐。”“那快打手机,找个朋友送条裙子来解围啊!”大伟替阿霞着急了。阿霞驳大伟:“什么呀,朋友都忙着上班,哪有谁空着?”看着众人没辙的样子,阿霞倒娓娓道了个答案出来,很动情的。
她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刚开门营业的“高岛屋”大百货店旁边,索性进去买一件换上不就万事大吉了么?想到这,她尴尬顿无,挪步进店。店前迎送的导购小姐礼节性地鞠躬寒暄后,还一脸咪笑地回答阿霞买裙子在哪个柜台的问讯。当听说咱们的阿霞是因为跌跤挣脱了裙线而来的意图后,导购小姐像得到指令似地宽慰阿霞:“我们可不可以先帮您缝好开线的裙子,您再去买呢?”阿霞一愣:“帮我缝好?”迎送小姐再鞠一躬:“是的,鄙店有这项为客人的免费服务!您别急,我马上给您安排,您稍等。”接下来只见她几乎是迅疾地到身后的柜台打电话联系,再接下来是一位中年女性雇员一路小跑地来接阿霞进了店。
一刻钟不到,阿霞的裙子缝好了,选的线竟也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只是阿霞谢绝了店家还要帮她熨烫的热情建议,急着赶去上班了。“当然也没再买裙子是不?”在和歌山大学教书的王桑不无戏谑地冲着阿霞插话。阿霞一脸得意:“那是!”说店家非但没有怪她不购,反而不断歉疚地检讨是否把她漂亮的西裙缝到位了。阿霞心服口服加全服,临了叹曰:“哎——也不晓得在阿拉上海会得这样不?”
王桑容不得众人发议论、品味道、蹦感慨,旋即把他的经历也亮了出来:“列位,我来讲个你们简直连想都想不到,绝对可以登报列上排行榜的哟!”
家里空调用的时间久了,要加点制冷剂,便喊了店家。店家当天就安排了二个技工过来。我太太见空调位置有点高,技工够不着,就让他们等一下:“我去拿个凳子给你们”。可回来一看,我太太的表情用惊呆二字形容决不过分:
只见那二个技工中的一位已经四肢着地,躬背跪撑着,而另一人正站在他的脊背上给空调加着药水。太太不忍,马上递上凳子。结果无论怎么劝,还是被婉言告之:店里有明文规定,任何情况下都绝对不允许给顾客增添哪怕一点点的麻烦,等等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