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跟几个朋友去郊外一家山庄吃饭,车开在一条又窄又破的路上,路的一侧是挂了果的荔枝林,另一侧是农田和不时闪现的农舍。一个姑娘大声地追忆着大学生活,别人不时插几句。司机也是一个姑娘,她突然把车停住,回头问:“是不是压住什么了?”我从后窗望出,看到路上躺着一团长着黄毛的东西,好象还在一挣一挣地动,就赶忙开门跑过去,是一只小土狗,还不到一肘长,有一个尚未断奶的小狗才有的圆滚滚的胖肚子,这个胖肚子已经裂了,它也不叫,已经没救了,深红的血从身下慢慢淌开。
我不知该怎么办好。送医院是没用的,它马上就要死了,尽管一支后腿还在抽动,正因此,我决定不将它移到路边,它身边还有车开来开去,让它躺在原处的话,应该很快有车来结束它的痛苦,这是我所希望的,也就这么做了。我连一个指头都没有碰它,就返回了车里,阻止了要下车看一看的朋友,我这样说:“是一只小土狗,没救了,我们走吧。”司机问:“怎么没救了?”我没理她,觉得嗓子眼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气都喘不匀。
事后,我总在想象它的身体在车轮下翻来滚去的场面。其实还是有别的办法,比如把它移到路边,然后找一块石头把它砸死。另外,我开始怀疑我作出的它没救的判断是否正确,我又不是医生,或许,与其说我想让它尽快脱离痛苦,毋宁说我想让自己尽快离开那个场景。我问自己,假如躺在那里的是一个人,在没有任何法律约束的前提之上,我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事。
那天我们还是去了山庄,点了那里的招牌菜豆豉鹅。司机姑娘说:“那只狗突然跑出来……”我一点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也没道理这样做。肥嫩的鹅身上点缀着豆豉。我突然想找一张这只鹅生前的照片看一下,这个愿望无比强烈,几乎令我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