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仁:医改问题的思考


        根据现在的医疗改革的形式,将来可能要加快医疗服务的开放。很多人认为政府增加了投入以后,医疗的看病贵、看病难会很大程度的缓解,这个前景是存在的,但是医疗服务的供求不平衡是历史问题。从1978年到2005我国GDP增加了约50倍,国民医疗卫生服务开支,增加了约78倍,其中个人用于医疗开支增加了200倍。从需求方面看,医疗服务的需求是远远高于GDP的增长。

供给方面,从1978年到2005年,中国各类医疗机构增长是76%,其中医院增加了一倍多,诊所增加了不到两倍,公共卫生机构增长的很慢,所以总数是增3加了76%。医护人员增加了75%,其中护士增加了2.3倍,医生增加不到一倍,这个在2005年之前,我们收入的增长跟医疗需求来看是严重的供不应求,造成看病贵、看病难。
2005年经过了医改的讨论,讨论了三年,这三年中国的GDP增长更加快,都在11%12%这个水平,城乡居民的收入增长非常快,基本上跟GDP增长同步,达到了11%12%的水平,包括农村。其中用于医疗卫生开支的需求增长也没有下降,而这三年改革由于医疗体制的未来方向不清楚,我们对医疗方面的各种机构、社会资本、医院改制差不多都停下来,所以这三年我看到的情况是看病贵、看病难的情况没有明显的缓解。
20094月份,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了新的医改方案,特别部署了2011年之前这三年的行动方案,国家在40000亿以外要增加8500亿的投入,2/3补给了需方,1/3补给了供方,补给供方的部分主要用于组建基层社区的医疗卫生服务机构。这样一来,看病的需求比过去有一个爆发式的增长,问题是谁给他们看病呢?原来就是一个不到23倍的增长,对应78200倍的增长,是一个巨大的缺口。
我们都认为医疗的问题就是保障问题,其实有两个层次,一个是财务保障,一个是医疗服务保障,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层次分得不清楚。中国不但有财务保障问题,也有服务保障问题:很多中低收入的人群看不起病,所以财务保障是医改的首要问题,但是随着医保的完善、收入的增长、城市化的推进,就会提高对医疗服务的需求,而现在很多学医的学生不愿意去医疗机构,因为合法的收入偏低,这样导致医疗服务保障跟不上。所以医疗服务领域未来三年要加快改革、扩大开放,让已有的医生和医护人员能够充分的发挥服务的潜力。
现有医疗资源布置结构不合理。因为人口是流动的,而医疗人员是按照不流动的格局配置的,所以医院服务的网点要重组也要流动,就是要让那些有品牌的大医院连锁经营。同时特别鼓励社会各种资本,包括境外的资本进入中国的医疗服务行业,各地要像招商引资一样的招医引医,否则难以适应服务增加对医疗服务的要求。国民收入提高以后,大家对疾病的敏感程度会提高。过去认为不是病的现在会变成病,过去认为不需要花很多力量治现在需要治。随着收入的增长,这个需求还会很高的增长,所以扩大开放非常重要。
扩大开放之后还有一个对内开放的问题,现在搞基层的卫生组织是对的,但是从1978年以来,当年的赤脚医生形成的乡村医生,他们多年在地方、村庄里经营、开业,获得了老百姓的承认,他们的服务能不能纳入医保的领域里面来?地方的政策是不同的。一些地方是开放的,他们的服务只要老百姓愿意选也可以拿到医保农合里来,但是一些地方试图重新垄断起来,只有政府办的机构才能纳入医保,这就需要调整。所以高端、低端、中端都要开放。
价格的政策非常重要,基本医疗服务的价格,中央的《决定》里讲了,要在财政斥资保证的前提之下,按照成本的原则定价,但是在基本医疗服务以外的部分,应该也必须让市场的价格机制发挥作用,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我们不要让未来几年供给不充分的医疗服务相对价格涨的更快,就应该注意刺激对医疗服务的提供供给的动力,要让更优秀的人学医,要让有俱备资质的机构开办各种各样的医疗服务机构。要鼓励身体健康,经验丰富的退休医务人员开诊所,执行这次中央文件里讲的可以多点行医政策。
这次改革当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怎么样变成以医养医?不要在以医养医没有解决之前,就轻易的动以药养医。因为以药养医毕竟还在养医,如果以药不能养医,以医也不能养医,那最后谁来养医呢?医生没人养,新的优秀人才会进入这个行业吗?这样的话会陷入长期供给不足。至于公立医院的改革,很多大院长有一点意见,说这么大个《决定》,对公立医院就是往后放,没有指出公立医院到底怎么改。我说这个《决定》里面有没有说你不准改,也没有说哪些地方准改,这就是好文件。他没有说你不准改你就可以改啊,中国的实践从来不是说先写清楚才把他做清楚,中国的实践从来是做清楚再把他写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