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去年春天曾被华龙网请去侃过一回码头文化,因为是网上直播,怕出错,还老老实实翻阅了不少历史资料,但真正能用的东西却不多,于是便凭着几十年间对重庆两江沿岸码头的感性认识,浮想联翩,信手拈来,和那个名叫吴文的曲艺演员把码头文化的历史渊源和社会传承说得个天花乱坠,实实在在过了一把嘴巴瘾。但是说真的,你若要让我细说码头上下内外社会形态以及众生相,我肯定是两眼一抹黑,张口结舌啥也说不出来。
谢向全的长篇新作《大码头》恰恰给我补了这一课。
从小说的后记可以知道,谢向全用了将近20年的心血,几易其稿,磨砺数载,方成就了这部洋洋洒洒40万字的力作,不仅了却了青年时代的夙愿,更将存在了几百上千年的巴渝码头文化、民风民俗栩栩如生的展现在我们面前,为小说界填补了这方面的一个空白。小说跨越了五十年的时空,从20世纪40年代一直写到改革开放的80、90年代,将几十个鲜活的码头上的小人物如朱还山、刘三、麻老幺、秀秀、金竹、银竹等等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说开去,像拉家常,摆龙门阵,平和而自然。他们的家长里短,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的豪爽耿直抑或卑鄙龌龊,都毫无掩饰地抖落在我们面前,作者的确在挖掘生活上下足了功夫。尤值称道的是,作者把码头的语言以及重庆几十年间演变着的俗语俚语理解把握得十分熟稔透彻,时不时从某个人物口中冒出那么一句,既显现了人物的性格,又让人使劲去琢磨,更叫人明白之后忍俊不禁。可以说,这部小说给研究重庆民风民俗的学者们提供了最社会化的普及效果,把许多消失的语言文化以文学的形式再现并加以保存,也算是一种大功量德吧。
除了解放前码头堂口及袍哥那一段生活我不熟知以外,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后重庆的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笔者都非常了解。谢向全生于上世纪50年代,从孩提时代便和码头、码头工人以及他们的社会环境相偕相伴,可以看出,他执意将那些人物放到沧海桑田变革不断的时代大潮中去,让他们随着时代的变幻去演绎自己的人生命运,清匪反霸、三反五反、大炼钢铁、文革武斗、上山下乡,都惊鸿一瞥地在小说中得以展示。我明白作者的用意,那就是人的命运是被历史潮流所左右的,无论是谁都不可改变,即便是为主义失去一只胳臂的苏长河也逃避不了。
这部小说当然是一部成功之作。我尤其喜欢作者操弄语言的能力。他的语言很美,很多段落充满诗意,许多句子饱含哲理。其实我在许多年前就编过审过他的文章,他是我在重庆晚报工作时非常看重的副刊作者之一。这部小说分为70章,每篇一个故事或一个人物,让读者有时间读,提得起放得下,有点晚报作者的风格。不过,我还想说的是,应该适当控制方言俚语的使用,尤其是那些如今早已湮没弃用的土话俗语不能太多,适当则妙趣横生,太滥则觉俗气,甚至影响了小说的流畅,也不利于语言的一统与纯洁。
正因为时空跨度太大,这部小说读起来有一种跳跃感,人物的个性描写就显得较浅,更不用说心理描写了。主要人物的铺排也有孰重孰轻之惑。再有,某些重要历史事件时间有误,比如成批知青乘船下乡的时间不是秋天,而是1969年的早春,是在毛主席1968年12月21日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指示之后。为什么我清楚?因为我那天去朝天门送行了。还有,苏长河死得有点莫名其妙,不合理。大跃进的时候还不是文革,不至于那样草菅人命。那个刘诗礼被狼吃掉的情节有点奇,大码头附近会有狼?主城区朝天门一带有狼恐怕怎么都说不过去,有点魔幻小说的味道,我一直在揣摩作者的用意,至今不得其解。还有一些小的瑕疵就不说了,但这些都不能遮掩这部小说的光芒,祝贺向全,愿他有更多的佳作问世。
2009/6/28凌晨于听风楼
码头人生的真实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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