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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孩子并不属于你 ,他们是生命延续的代表 ,他们经你而来但非为你而生,你可以给他们爱却不能给予思想,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心, 你可以给孩子一个家, 但这不是他心灵的住所,因为他们的心早已飞到他明天的家, 你可以尽力去爱他们,却不能要求他们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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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 ~

 

有些路啊,

只能一个人走,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

只不过意味着,

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儿子上小学第一天,

我和他手牵着手,

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

很多很多的孩子,

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

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

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

他们是幼儿园的毕业生,

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

 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铃声一响,

顿时人影错杂,奔往不同方向,

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

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

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

母亲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己孩子哭声的位置。

儿子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

但是他不断地回头;

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

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十六岁,他到美国作交换生一年。

我送他到机场,

告别时,

照例拥抱,

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

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

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他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

我就站在外面,

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

终于轮到他,

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

然后

拿回护照,闪入一扇门,倏忽不见。

我一直在等候,

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

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二十一岁,

上的大学,

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

即使同路,他不搭我的车。

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

只一个人听音乐,

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交车,

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

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

我只能想象,

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

但是,我进不去。

一会儿公交车来了,

挡住了他的身影。

车子开走,

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

 

我慢慢、慢慢地了解到,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

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

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慢慢、慢慢地意识到,

我的落寞,彷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博士学位读完之后,我回台湾教书。

到大学报到第一天,

父亲用他那辆运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长途送我。

到了我才发觉,

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

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

卸下行李之后,

他爬回车内,准备回去,

明明启动了引擎,却又摇下车窗,

头伸出来说:

「女儿,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

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

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

然后噗噗驶出巷口,

留下一团黑烟。

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

我还站在那里,一口皮箱旁。

 

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

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

推着他的轮椅散步,

他的头低垂到胸口。

有一次,

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

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

裙子也沾上了粪便,

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

护士接过他的轮椅,

我拎起皮包,看着轮椅的背影,

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

然后没入门后。

我总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火葬场的炉门前,

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

缓缓往前滑行。

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

距离炉门也不过 五公尺 。

雨丝被风吹斜,

飘进长廊内。

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

深深、深深地凝望,

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

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

而且,

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