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重回国关:内心的强大来自母校的培养
主持人:首先欢迎陆川导演回母校。
主持人:大家都知道,陆川导演的第三部电影《南京!南京!》今天在南京首映。正是借这个机会,他才能回到母校。他推掉了许许多多的媒体采访,来到这里,非常不容易。
主持人:陆川导演在我们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卓越的艺术才华。他所在的学员队当年居然拿到了“总参先进俱乐部”锦旗,非常了不起。这与陆川导演的才华是分不开的。今天,他已经携第三部电影来到我们南京。那么我们就听一下已经成为大导演的陆川将要给我们说什么。
陆川:母校的老师,还有我的同学们,大家好。还有师弟师妹们,大家好。我特别高兴能回来,挺激动的。其实,从确定我能回来那一天起,我就在想回来会是什么样子。今天,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真的。因为我在这度过了人生最宝贵的四年,从17、8岁到22岁。四年的军旅生涯...其实我一共在部队呆了八年,特别难忘。我觉得我今天能够做电影,我在电影上能够做成一些事的所有动力,还有在做电影过程中间我自己的这种愿望,我觉得都源自于南京国关给我的一切,给我的训练,给我的教育。
那个时候,自己在学校有时候不理解的东西,在后来的工作生活中间,感觉到这八年的军旅生涯,尤其是在南京国关的四年,学校的老师,我的队长,还有我的同学给我的一切,其实是最大最大的帮助。那个时候,有时候还会不理解。那时,有时会觉得压抑,管得比较严。但现在,我感觉到,我身上能坚持下来做一件事的所有能力和原因都是源自于我在南京国关接受的这四年教育。所以,我为自己曾经是南京国关的一名学员永远感到骄傲。
男学生:大师兄,你好,向您致个敬。刚开始提问,抛砖引玉。想问的问题是,听很多人说,您在毕业晚会上表演的节目,在初选时的节目和最后正式演的时候的节目是不一样的,我想问一下这个事情的真假,谢谢!
陆川:93年毕业我们搞那个演出,是吧?反正,我到现在拍戏还经常改剧本,可能就从那儿来的。我记得那时候,每年到年底的时候都有一个文艺汇演。我那时候是我们队的文艺骨干,每年的演出都由我来组织。那时候要毕业了,各个队之间都在互相探听有什么节目。我们在排练的时候,经常发现有些眼睛,扒在门缝里看。当然我们也不让他们看。他扒在门口看的时候,我们就跳一段秧歌,其实我们在排别的。其实他们得到的情报都是假的,以为我们在排一段南泥湾之类的东西,其实我们在排别的。
后来,真的演出了。我记得,当时,他们队要演一个南泥湾,是跳秧歌,正儿八经在那演南泥湾。然后我们也排了一出南泥湾,但我们上台的全是猴子。然后,就是大猩猩在那跳南泥湾。还有一个队唱摇滚“我们工人有力量”,我们呢,猿人,猴子爬到台上,把麦克风放到地上,也是唱“我们工人有力量”。其实就是娱乐嘛。我们这节目演着演着,低下欢声笑语的。但是其他队的演出人员都惊愕了。我们演完下去了。报幕员上来,报下一个节目“南泥湾”,同样的音乐再唱,低下就是哄堂大笑,他们就演不下去了。反正那个时候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给大家找一个乐子。作为毕业班,毕业队,想让大家高兴一下。
女学生:您当初是怎么选择入伍的?因为我觉得,可能在您很早的时候,就想要做电影。您当初是怎么选择来入伍,来到国关学习的?这一段部队生活是不是对您将来作为导演或编剧有一些铺垫的作用?
陆川: 我真得是带着对军校几乎一无所知的状况走进军校的。我记得上来就是三个月的军训。这个军训真得对我触动特别大。我记得当时我们队100人。18岁参军,我们都是从高中毕业,同学都曾在军校以外享受那种特别自由的生活,突然一到军队里面,要起床,早上六点半要起床,六点要起床,晚上十点要熄灯。
我觉得从一个普通的城市的一个少年变成一个职业军人,我觉得在南京国关这四年真得是非常非常难忘。等我毕业回到北京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没有去做别的行业的想法了,真的。可能我十几岁的时候还想做电影,但是我进到南京国关之后,进到南京国关这四年真得让我觉得我爱上了军队,爱上了军人,爱上我们将来要从事的这个行业。而且我到现在都会以我曾经是一个军人为骄傲,真的是。我现在觉得,我跟我们行业里其他导演相比,我觉得我能够有更大的力量,内心有更大的力量,内心更结实,或者说,我们在拍东西、选择题材的时候有更大的情怀,都跟在军队这四年,包括在军队工作的这八年,是密不可分的。因为我们心里面,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国家这个概念,都会有民族这个概念,肯定不是一个小我,而这个东西确实是在军校的这四年非常强制性地给到你的内心中间去的。你在普通大学上学,你可能很自由,你可以随便谈恋爱,你可以想上课就上课,不想上课就跳课,你有很多自由。但是,我觉得,你对民族的观念,对国家的观念是形成不了的,你完全靠自发。但是,在军队这个集体里面,怎么去收拾起自己的一些“小我”的个性,然后服从一个大的集体的利益,为一个大的目标去牺牲个人的利益,我觉得这些品质,只有军队才会给你,这使我离开军队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我跟别人不一样,而且是永远不一样。那这种永远不一样,就是在我从少年变成青年的时候,军队给我的一个最大的教益。(掌声)
主持人:我在网上看陆川的资料,后来又在电视上看,我一看就觉得,哎呀,还是国关气质啊,典型的国关气质。你看,他虽然已经是大导演了,但是大家看一下,他现在如果换上军装,做军容风纪检查的话,哪一项不合格?全部合格,对吧?
男听众:您当时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啊,肯定是特别优秀的学生吧?
陆川:我们队吧,特别残忍,每次考完试就开始报名次,从第一名报到最后一名,我们队100人。我记得,第一学年,我老是在86名到第81名左右,特别稳定地浮动在80名左右。其实我很用功,我真得很用功,但就是学不过上海、江浙一带的同学。英语成绩就是不如他们。但是到了考八级的时候,我已经是被判死刑的了。老师说,你别复习了,你肯定过不了。然后,后来,我每天就是,熄灯后在水房里面,还在那看书、背单词,什么的。最后,我们那一年,我们93年八级考试,我们队其实一半以上没过。当时很多传说中特别著名的学习好的人都没过,但是我过了。我觉得,这个事,我得跟大家汇报一下。
女听众:在您的博客中,您提到,看到军队小品也会多看一眼。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拍军队题材的电影,也许就以国关为背景。
陆川:其实我一直想拍一个军队背景的戏,但一直不敢去动笔写。因为这段经历,太多感情了。我记得我们当时,太多事了。象我们那时候抗洪救灾,我们在大坝上,没吃没喝,我们还专门为这个编了一个节目去演,“又是白菜粉丝”。每天都吃白菜粉丝,还得捐馒头给灾区。女生倡议的,说我们要每人每顿饭要捐一个馒头给灾区。我会,现在我就想去拍它,因为我觉得那是一个青春的记忆,青春的故事。我希望下一部电影能把它拍出来吧。反正在国关,我经历的这四年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四年,真得是最难忘的四年。我内心的强大和自信都来源于在国关的四年,还有你们,作为我背后的一个力量。虽然不是经常见面,但是我想到,我是一个国关的人,我都会有一种特别油然而生的自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女学生:陆导,您好。我特别好奇的是,军队毕业嘛,可能会面临工作分配,一切都是很稳定的,顺其自然。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促使您选择另外一个人生和道路,也许它也不会成功。
陆川:我们入学教育的时候,当时学院的领导说我们要做英雄,我心中就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象我们经历的很多很多事情,象91年的抗洪救灾,包括很多后面的事情,我们确实觉得跟这个国家的命脉是在一起的,所以内心特别有感触。
至于我后来为什么做电影。我分到北京之后呢,我去的那个单位呢,有很多电影资料,我都看了。我就觉得我想试一试,我给自己定了一年的时间,就是说我想考一次电影学院。如果我能考上电影学院,我就去做电影。如果考不上电影学院,我就踏踏实实地在军队干下去。然后我就去书店买了所有电影方面的书,我就开始看书,看了一年的书。我想,我就考考试试吧,反正我也考不上。
我也没想到我能考上,真的是这样。我确实没想到我能考上。但是我自己复习的时候,就是那种鱼死网破式的复习。晚上,也不回家,就住在办公室,就这样过了一年。就在办公室住了一年,一直在看电影方面的书。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奇迹吧。后来就是在那年的电影学院导演系研究生的考试中间,它全国就招3个人,而且报考的都是各种电影厂的副导演啊、电影学院毕业生啊,什么的,都是跟电影有关的人。但是就在这三个人里面,我是第一名。我是总成绩第一名。但是我也没那么高兴,因为我专业课挺差的,我主要靠政治和英语拉分。所以,咱们学校还是有天然优势的。
女听众:陆川导演,您好!我是一名在读研究生。应该是在您获得华表奖之前吧,我们在新疆乌鲁木齐市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再见到您很高兴。我想提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您导演这部电影《南京!南京!》的动因是什么?是因为今年是南京大屠杀70周年纪念吗?还是有一些其他什么样的夙愿?第二个问题是,您亲自去过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吗?如果去过的话,那里的史实材料是否会在您的这部片子里提供一些素材?或是给您有一些灵感性的启发?谢谢!(掌声)
陆川:动因很复杂,我就不说了。我就说为什么能坚持下来拍。我会觉得,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南京大屠杀,但是我们脑子可能只知道30万这个数字,然后知道拉贝拯救中国人,但是这些事,你会发现所有的历史中间没有中国人的存在,没有一个事实上的中国人的存在。实际上,在南京大屠杀这整个事件中,我们自己中国的军队、中国的民众都付出了艰辛的抵抗和壮烈的抵抗,可以这么说。所以我拍这部戏就是希望,从我这部电影之后,大家在谈起南京大屠杀这个事件时,能够知道中国人付出的一切。这个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至于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呢,我肯定是去过。我看到那些史料的时候,我会有一种感觉。我会觉得,有些东西呢,我们在搜集整理这些资料的时候,我们可能不光要说服自己,因为自己人不需要说服,我们要说服的是整个的外部世界。我们要用更强有力的证据链能够去影响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站在我们这边,去接受我们的观点。这就是我的看法。
主持人:其实我们今天的许多问题,都在陆川的博客上面,有一个他与《三联生活周刊》记者的对话,我觉得很多问题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大家可以去看个。有一句话说,今天我以国关为荣,明天国关以我为荣。那么,我们在座的同学们就处在今天,而我们的陆川师兄已经处在明天了,国关以他为荣的时候了。那么,希望我们国关人的祝福伴随他走向国际大师级导演的地位。报告到此结束,谢谢各位,谢谢陆川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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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英语专业本科毕业
国关学习期间部分文艺作品
1989年,话剧《马拉之死》编剧、导演
1991年,舞剧《母亲、岁月、墙》编剧、导演
1991年,话剧《爱的奉献》编剧、导演
1992年,滑稽剧《从猿到人》编剧、导演